他又问‘牵魂’此毒,也无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拿他自己来说,秦先生说他思虑过重,活不长久。他确实有心结难解,秦先生给他开的方子太医也看过,只是寻常的补药而已。可他喝完之后只感觉郁气尽去,心下也觉开泰了几分。
简直毫无道理和逻辑可言。
新生
起初,他只以为是秦先生医术超群,因此还试探性地问能否跟着秦先生学习。
没想到秦先生只是犹豫一下就答应了,却只拿了几本医书丢给涂衡,说他能教的也就这么多了。
涂衡为了那几本书,还找来家中所藏的医书,简单学习了一下基础,发现秦先生给他的就是平平无奇的几本医书而已。
他直觉秦先生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想来应与医术无关。
不学医术之后,涂衡把医书还给秦先生,依旧每旬都来拜访。秦先生兴致好时与他说说话,他的问题秦先生会挑着回答。当然这种兴致好,多半是黛玉也在的时候。
兴致不好时就如同今日一般不理睬他。
涂衡也不在意,因为只通过他的眼睛来观察,他就发现秦先生此人大有古怪。就像他说涂盛所中之毒不是此间之物一般,涂衡觉得秦先生不似此间之人。
他与黛玉讲的那些游历见闻、奇闻轶事,虽说时间地点不可考,可过程俱是跌宕起伏,犹如亲身经历一般。
就连打禅,秦先生周围的气机都与他人不同。
他家中的大伯,年纪大了之后也爱寻道问仙,自然就有攀上来的方士与和尚。
那些炼丹的便不提了,从汉皇时便有求仙问药的,还从未有人能求到长生的丹药。但那些佛家弟子打禅他也见过的,不似秦先生这般给人深厚悠远之感。
屋内寂静无声,秦先生却猛然间睁开眼睛,没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喧嚣起来。
一直盯着秦先生的涂衡,则若有所思地往外看了一眼,快步上前去打开了门。
“先生,太太要生了,太太院子里的姐姐来请您过去一趟。”正在外头守着门的小厮一头撞了进来。
秦先生吐了一口悠长的气:“不急,老夫这便过去。”
作为一个大夫,他药箱也不曾背,就这样施施然往贾敏处去了。
涂衡面色古怪地跟在秦先生身后,冷不丁问道:“秦先生可知林夫人这一胎是男是女?”
秦先生转头看了涂衡一眼,才不紧不慢道:“说来实在惭愧,老夫学艺不精,倒不通此法。”
明知秦先生答非所问,涂衡也不再多问,只一声不吭地在他身后。
秦先生瞧着步子不疾不徐,却走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内院。
他也不管涂衡,自去暖阁里予贾敏诊了脉,出来时见涂衡还在院子外头等他,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走罢,还不是时候。”说着便往正房里去了。
此时黛玉与涂氏正在正房的前厅里坐着,见秦先生进来,黛玉面上立刻带了几分喜色。
“秦先生,您来啦。”黛玉像见到主心骨一般,小跑上前,又请秦先生坐下,又让丫鬟给秦先生上茶,忙得不亦乐乎。
半晌她才看到跟在秦先生身后的涂衡,探出半个头来打招呼:“涂衡哥哥也来啦。”
涂衡点了点头,在涂氏下首坐了,他们二人相对无言,只有秦先生与黛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而贾敏这边的氛围反而没正房里紧张,三个稳婆一一来看过,因胎位正,又不是头一胎了,三人心下都松了一口气。只说时候尚早,让贾敏进些吃食,好攒点子气力。
贾敏自觉还好,也不怎么饿,可还是勉强吃了一碗绯红端来的鸡丝面,还有闲心操心其他人:“家里还有客呢,等到了时辰便让厨房准备午膳。”
绯红哭笑不得,只胡乱应到:“晓得了晓得了,必不会饿着他们,咱们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还有……”贾敏犹豫了一下子,“让林管家把府里下人的嘴管好了,等我生了再往贾府报喜。”
贾敏轻轻吐出一口气,只觉分散心神也挡不住腹中一波波的痛意,这才对绯红道:“扶我躺下。”
那几位稳婆隔了一段时间循例来检查,只笑道:“可以了,太太憋着劲,等头出来了就好。”
涂氏与黛玉用了午膳,先委婉地劝涂衡回府,又催着黛玉到屋子里小憩。见黛玉侧着身子没动静了,她才悄悄往暖阁里去了。
黛玉听到涂氏离开了,叹了一口气。
辗转反侧也睡不着,她索性起身穿了外裳,朝藕荷道:“母亲不是说涂衡哥哥送了一匣子玩物来吗,拿出来我瞧瞧。”
藕荷见黛玉没想着去暖阁里,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又匆匆去把那箱子抬了出来。
黛玉的妆奁衣裳,并屋子里的摆件都是她管着的。姑娘大了之后,添置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藕荷就单独辟了一间屋子来放这些不常用之物。
随手翻了翻,黛玉发现箱子里果真是玲琅满目。
形状不一的一套绢人、大小不一做成生肖的玉哨、还有几个番鼓儿和金铃铛,并一匣子琉璃珠子,瞧着就是哄小孩子的。
黛玉看了一会儿便盖了箱子,让藕荷放回原处,又让她把上回没看完的那本游记找出来。
盯着书半晌也没翻动一页,她知晓自己心不静,索性让凝碧收拾一番准备出门:“都已经三个时辰了,怎么这么久?”
凝碧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主仆二人刚出了西厢房,就与飞奔过来的点翠撞在了一起,她满脸喜色:“姑娘,太太生了个哥儿,方才还在问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