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月只记得,每收到阿辞的信笺时,身上的青一块紫一块没那么痛了,灼人的白日也似多了几分柔软。
每次,她会在心里给她回一封,可思量千遍,从来不敢落笔。
“月儿,昨天我唱《凤求凰》。不知怎么,嗓子是哑的,他们说难听极了。”
阿辞,昨夜他要和我同房。我不愿,他喝了酒,就打我。我打不过他……对不起。
“月儿,刀马旦摔伤了腰。瓦罐子我给她了,她很感激,说从前不该与我们争吵的。”
阿辞,昨天我想跑来着。可被他抓到会打我,还派了丫鬟盯着我。我见不到你了,对不起。
“月儿,我又去给你拿药了。医馆的温姑娘给衙门的萧捕快送了香囊,人家却不要。温姑娘难过了半天,还是我给劝好的。”
阿辞,我好像有了。我喝了三大碗牛膝汤,流了很多血。他知道了,又打我。可那晦气东西,我不想要。
“月儿,燕燕楼的槐花开了。我采了不少,阿婆包了扁食。她看不见,但扁食很好吃。”
阿辞,他终于有新欢了。我在院门上题了燕燕,闲时抄两遍凤求凰。好像嫁的不是他,是你。
“月儿,最近没什么事。我想你了。”
阿辞,他不喜欢我题的字。我坦白了。他很生气,连小厮也骂了。你的信,丢到井里去了,对不起。
阿辞,你怎么不来信了。
阿辞,我好怕。
阿辞……
我撑不下去了。
院子里那口井,好像总在唤着我。
八年前,是你从井口救下了我。
现在,我该回去啦。
阿辞,对不起。
这辈子,我先走一步了。
下辈子,我还陪你唱《凤求凰》。
……好不好。
“月儿,我真的好想你。”
雪月(五)
辞雪拿着最后一封药去朱家时,角门处换了阍人,坚决不肯帮忙送药。问他缘由,他也绝口不谈。软磨硬泡了半天,才推说朱二爷去汉京考学了。
辞雪愣了一愣。
想必月儿,也随他一同去汉京了罢。
直到一年后,燕燕楼。
那一晚,辞雪又一次见到朱应臣。
他们说,朱二爷在汉京进仕,前途锦绣,如今回了业城老家,多少人挤破头也巴结不上。
而辞雪只想问他一句,怜月现在过得怎样了。
她胡乱唱完戏,挤过溜须拍马的人群,站到朱应臣的面前。
众子弟连声起哄,都说自从朱二爷另娶旁人,辞雪的《凤求凰》唱的大不如从前了。想是错失良人,心中郁郁,再也唱不出柔情蜜意了。
辞雪也不理会,勉强摆出媚人的笑,问道:“朱郎,经年未见,你可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