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如楼二楼的雅间以四君子梅兰竹菊划分,贺晏跟着上了二楼,宛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四处张望了起来,小二推开了青竹间的门。
生机盎然的富贵竹、墙上挂着的字画、雕刻成竹子形状的蜡烛、精致却不失淡雅的青丝竹叶双面屏风,无不与拔节生长、凌霜傲雨的青竹交相呼应。
贺晏兀自感叹,低调奢华有内涵也不外如是了!
一个身穿罗袍、留着美髯的中年俊大叔坐在里面,贺晏当着他的面坐下,桌子上摆着精致的小食碟,还有两只竹杯。
竹杯可不像他们自家做的那样,将竹筒破开,洗干净就完事了,手掌的竹杯高约两寸,直径一寸,整体打磨得十分光滑。
小二在身侧沏茶,贺晏朝着掌柜拱手。
“鄙人姓钱,不知小哥姓甚名谁?“钱掌柜目光如炬地看着贺晏。
“钱掌柜,久仰,小子贺晏。”
贺晏端起茶杯叹了一口茶,入手他才发现这竹杯暗藏玄机,触感沁凉润滑,杯壁刻着细小如米粒般大小的诗句。
贺晏端起杯子,以他半文盲的水平来看的话。
嗯……这刻的是一首七言咏竹诗。
钱掌柜见他啧啧称奇,以为他能看懂,怪道奇人异事不胜枚举,一个农家子能有这番气度与见识倒也少见。
“贺小哥竟还懂赏诗,果真了不得啊。”钱掌柜捻这美髯,夸赞起来。
贺晏呆愣了一瞬。
“钱掌柜莫要寻我开心了,不瞒您说,这诗他认识我,我都还不认识它呢。”
这话倒是有意思得很,关键是说的人还特别诚恳,闹得钱掌柜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钱掌柜笑够了才停下来,直截了当地问,“……你手里的是豆脯?有多少拿出来看看?”
贺晏惊讶,“掌柜如何知道?”说完他将豆干豆皮放在桌子上供人查看。
“你不知……?”钱掌柜一招手,“小山你说。”
钱小山清了清嗓子,他们开酒楼当小二的对于县里的动静那是知道得比当事人还快。
贺晏听完,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豆干。
一道小小的卤干,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境遇,不得不说,这罗采买果然是他们的贵人啊!
要不是有他,这豆干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到机会发围呢,眼下他们都还没做什么,就已经先卖了几十斤豆干,之后还得了!
一个县里人那么多,哪怕不是人人都喜欢吃,人人都舍得花钱吃,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知道,带来的销售量与利润对他们一个小豆腐摊来说还是庞大的。
钱小山还在继续,贺晏“听闻三日后便是那林会长生辰,要不是那刘长顺大马脸下脏手,我们东家肯定也能……”
钱小山还未说完,就被钱掌柜呵斥,“东家的事情容不得你说嘴,行了你去招呼其他人吧。”
“……哦,好吧。”钱小山是他的侄子,被呵斥两句也习惯了,转身关上门出去。
“既然你知道了,这豆干豆皮各来五斤。”钱掌柜说,这两日得这些食材试菜,少了可不行,“三日后,一天二十斤。”
他们酒楼不缺玉盘珍羞,不缺纯酿佳饮,不缺厉害的名厨,甚至为了将熟客拉回来,他们还研制了几款新的菜式,眼下就只缺了点运道和时机将熟客拉回来。
三日后,应该就是恰当的时机。
“嗯嗯,需要下一半定金。”贺晏提醒,他们只是小本生意。
这点小钱钱掌柜可不放在心上,他直接给了贺晏一两银子,“先订半个月,从这里扣,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贺晏笑道:“多谢钱掌柜信任,到时我们会送货上门。”
贺晏看着面前动过的小食碟,十分坦率地问道,“掌柜,这个我能拿回去尝一尝吗?”
钱掌柜:“……”
确实也是没见过脸皮如此厚实又如此坦然的年轻人。
钱掌柜望着那抹矜持的笑容,无语了好半晌,点头说可以。
这种小食碟都是些前菜,盐渍萝卜、糖渍李子、香酥花生以及烤肉片一共四格,每一格分量都不多,本身便是赠送给点雅间的客人,以及待客用的。
要是贺晏不说,这小食碟估计最后也是被后厨给分了。
从惠如楼出来后,贺晏心情巨好,钱掌柜果然是大好人!
他又找了两家规模不算大的酒楼推销,只不过人家二话不说就将贺晏赶了出去,只有一家食肆看中了豆皮,打算在店里增加一道凉拌菜,订下了一日六斤的量。
等贺晏回到豆腐摊的时候,余满还在招呼最后一个客人,摊子上的东西卖得七七八八了,余满将最后一点儿豆皮当做搭头送给了熟客。
今日在县里待的时间够久了,贺晏他们抓紧时间搭着竹筏回家去。
河面上,余满揉了揉酸胀的肩膀,问道,“贺大哥,卖得怎么样,有人愿意要吗?”
贺晏卖起关子来,“小满你猜猜?”
余满“哦”了一声,还真的认真揣摩起来,“我觉得肯定卖出去了,因为哈哈哈,因为你是空手回来的,肯定有人要!”
绝对是这样!
说完,余满点点头,肯定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不然按照这些时日他对贺大哥的了解,推销不出去,这豆干豆皮他铁定会带回来,自己吃也绝对不会便宜其他人。
“哼,”贺晏抱着手,竹筏稳当地行驶在河面上,他也不再卖关子,“惠如楼明日与后日都要五斤豆干和五斤豆皮,大后日开始各二十斤,他家我收了一两,之后照扣,估计之后菜式定下来可能会按照客人的口味做出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