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惠是个不爱说话的,这过了年,她将来的公公婆婆就带着相公过来京城了。她眼看着要出嫁,这边已经在准备嫁妆了。
事情过了有一年,她总算是正常了回来。虽然还是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可张静安看她心里头清楚了不少,只一门心思在家里绣嫁妆。袁佳不时过来陪她说话,给她帮忙。
袁佳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自从父亲做了丢人的事情之后,这小姑娘的脾气可算是更加火爆了。
她看曾文珊就不那么顺眼。当面不说,背地里却没什么好话。
张静安恍然觉得,其实她一直都觉得方瑾在为人处世上是完人,所以自袁恭起,袁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她。自己就是不如方瑾,老是学方瑾行事,又学得东施效颦一般,才遭了人厌恶。可实际上,袁家的人也不见得就都喜欢方瑾的做派。
上一世,袁佳从头到尾就没看上自己,自然也不可能跟自己说私话,所以她并不知道,其实袁佳并不待见方瑾曾文珊那样的。居然连带闷葫芦一样的袁惠也不吭声的暗自点头。
袁佳帮着袁惠绣枕套,“你说走亲戚就走亲戚,我们家又不缺伺候的人。大伯母爱这调调,她就顺杆子往上爬,非显得她是那最懂礼,最温顺,最会孝敬的。不就是想图一个好亲事吗?这谁不知道啊,偏还装着旁人都看不出来的样子。”
张静安听着莫名就心里好笑,从不拿针线的人,都不免拿起袁惠的一个帘头戳了好几针。
可她针线实在太差,袁惠看她绣的那几针,嘴角就只抽。
张静安也不好意思,就只嘴硬,“我说慧姐儿,你不乐意你就说啊,以后嫁人了,你还这么个闷嘴葫芦的性子,可是要吃亏的。”
她挺胸仰头的,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来教训袁惠,结果没想到,袁惠当真从她手里把那帘头给拿了回去,“是,嫂子,您别动了,都绣坏了。”
张静安,“……”
袁惠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转眼就要入腊月。
宫里宫外的应酬到了最后时刻,每天里袁家的爷们都进进出出的,脚打后脑勺的忙碌。
张静安身上带着封号,也少不了要进宫充充场面。
更何况,今年她闹出的动静不小,施粥这事做得又算是别出新,别具一格。皇帝一向是偏爱她的,叫了她进宫说话不说。腊八这一天,知道她不吃芝麻,还专门给她赐了不含芝麻的腊八粥,金玉器物不论,另外赏了她一个五十亩的小山庄。
皇帝一般打赏出嫁的公主郡主,都是赏金银器物,不赏庄田的。
可皇帝不仅赏了张静安一个庄子,而且这个庄子还在玉泉山皇庄那一片。这算是很大的殊荣了。
就因为皇上给面子,所以当初那些拿着张静安作伐子,跟皇上闹的宗室里,就有些人绷不住了。
这年前走动的时候,就不免也发些帖子过来,邀请张静安。
张静安跟他们不熟,也不至于就完全不给面子。
看着是年轻的同辈的可以相处的,也去转转,那些辈分高爱装模作样的,就回一份重礼过去,避而不见。
总归大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她自觉得了皇上的赏赐,主要是程瑶和王文静这两个朋友的功劳。
如果不是程瑶筹谋得力,王文静走了天津卫蔡凯的路子,就凭她自己,肯定又是将事情搞得一团糟。上一世她也是倾尽家财救济灾民,结果为此引发了几次斗殴,也被人觉得碍了别人的财路,却被人说是沽名钓誉败家胡闹。哪有这一世这样风光顺畅?
她觉得这都是王文静和程瑶的功劳,因此特意在蝴蝶巷摆了席面庆祝。
王文静在京城本来是有宅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前儿个突然跟张静安说,想借她蝴蝶巷的宅子住一段时间。
张静安当然是乐意的,一则王文静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二则,王文静能干又讲究,她住进蝴蝶巷,一定会将蝴蝶巷打点得顺顺畅畅的。
她正愁她和袁恭走了之后,蝴蝶巷要怎么办呢,王文静要住,简直是瞌睡老天送枕头,没有更舒服的了。
所以这一日,与其说是张静安设宴款待王文静和程瑶,不如说,是三个人在蝴蝶巷的房子小聚。叫了聚贤居的席面。王文静家的广东厨子又做了几个广东菜。
三个人还开了一瓶西洋来的红葡萄酒,张静安不能喝,只尝了一点点,就晕晕乎乎的只知道笑了。
王文静和程瑶能好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个人正叨叨姑姑的说话。直到门房突然来报,有个蔡大人来访。
张静安从靠着的软塌上爬起来,嘟囔着,“哪个蔡大人?!”
她糊涂着,可王文静和程瑶却没有糊涂,王文静捏紧了手里的杯子,突然就重重砸在桌子上,琉璃水晶的杯子立刻就裂了,碎片还扎了她的手,鲜红的血和着鲜红的酒汁子就流了一桌子。
张静安吓呆了。
就听王文静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让他滚蛋!”
张静安张口结舌,看向程瑶,无声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两个是一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