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三十三岁的人了,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斗气,她也不过比他的长子大了五岁而已。
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回头,望着映在窗纱上女子的身影。文达佳珲这才发现,他是这会子才意识到他面对的一直是个小姑娘。
敌对时被她的狠绝和出神入化的身手震撼,被绑时被她的智慧折服,方才又被她的“飞镖”唬了一下,还被气了一下。他今天的经历还真够丰富。
屋内人影晃动,才点亮不久的蜡烛被吹熄,又一次看不到她的影子。
文达佳珲这才发现自己竟傻站了许久,懊恼的快步离开了。
蒋妩盘膝坐在临窗的暖炕,听不到文达佳珲的气息才松懈下来。靠着引枕,全无睡意。
眼前浮现出的,是方才巷中曹玉带走霍十九时他回头焦急的与她对视时的眼神。
她感觉得出。他是关切她的。
可他为什么不来救她……
是曹玉说服了他,他相信她是刺客后,就决定让她死在金国人的刀下吗?
蒋妩嘲讽的笑,那样的话,他还真会省事,连自己出手都不必。亏她执意要来,还挨了一个耳刮子。
回想成婚到如今的日子。蒋妩用理智来分析,只能给自己一句“感情用事”的评价。
明知道他对她的好一直都是有目的的;明知早晚她都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她的心意终究是慢慢的偏向他。
其实,她可以控制的住自己。也知道理智的做法是什么。只是她今生不想再约束自己的感情。
“哎……”蒋妩无奈的叹气。
此刻,她只有无奈,没有怨恨,她的选择是自己做的,又没人逼迫,何苦怨怪他人?
蒋妩胡思乱想。一直呆坐,根本毫无睡意,到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时,雨势转小,从敞开的格扇能看到驿馆的院中已积了许多水。
霍十九官服湿透,头发凌乱。脸色青白的靠在马车旁,曹玉也陪他一同淋着,浅灰色直裰已变成深灰。
短短的两个时辰。霍十九已是第四次回到事发地点。车夫的尸首已被清理,地上的血污也已被冲刷干净。甚至血腥味都已散去。巷子就如往常的清晨一样的寂静。
如果她难逃一死。好歹也会留下个尸首,她身旁还跟着听雨和冰松,若因为她是主子,是要紧人物杀不得,听雨和冰松若被杀害,也应会如车夫一般被弃尸于此。如今没见冰松与听雨的尸首,就说明她们或许活着。
只是,她们三个女子,被金国人带走。会发生什么……
“爷。地上那些血迹看来,对方必定死伤不少。如此一来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她就是行刺你的刺客。”
“她是我妻子。”霍十九缓缓回头看向曹玉,脸色难看。
曹玉见状气闷。“爷,你这样不成,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喝碗姜汤。”
这一次,霍十九干脆没有回答。而是吩咐身旁的手下:“继续找,但要切记保密。还有,郊外也要去,看看有没有掩埋尸体的痕迹。”
“是。”众人领命退下。
曹玉见霍十九还在为蒋妩考虑,担心张扬开她被人劫走的消息,往后会叫她受人诟病,不免越发憋气:“爷,你还打算要她?”
“墨染。”霍十九回过头来,道:“不论生死,也不论她目的为何,我既然认她为我妻子,她就一生是我的妻子。你说她是刺客,或许是吧,可那又怎样?我心悦她的同时也在利用她,难道我就是完全付出的吗?我既做不到,如何能要求她做到?我如今只希望她没事。不是因为她还没物尽其用,只因为我是她的丈夫,而危险时候我自己逃了,没有救的了她。这与她是不是刺客无关。”
一口气说了许多。霍十九越发觉得疲惫,靠着马车揉着眉心道:“她的事,她若坦诚对我,我自然会了解清楚。她若不说,我也依旧对她如常。终归我无能。我若武艺高强,何至于会让她置于险地。”
“爷!你就是太心软了!”曹玉就算气急了也是轻声轻气:“当年苗姨娘那样背叛你,沦为娼妓都是活该,你却发善心将她买回来。如今蒋氏明明对你不怀好意,你还真心当她是妻子!”
“人各有志。苗氏当年嫌我没能耐,我也的确没有展露出能耐给她看。而蒋氏,与苗氏不同,苗氏更没有资格与她比较。”霍十九望着曹玉,平静的道:“因为蒋氏在我心中,苗氏不在。”
“你会被你的感情用事害死!”
“死?我何曾怕过……我只怕,答应了兄弟的事做不到。”霍十九缓缓走向雨中,即便被淋的满身狼狈,依旧是那样矜贵冷淡。
曹玉长叹一声,无奈的跟上,生怕他再遇刺杀。
谁知二人牵马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前头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马上的竟是小皇帝身旁的内侍小魏子。
“霍大人,可找到您啦!”小魏子翻身下马。给霍十九行礼:“皇上吩咐奴才来告诉您一声,您的夫人此时在金国使臣的驿馆呢。”
不等霍十九追问,小魏子就解释道:“今儿一大早金国人就来别院见皇上,说是昨儿晚上有人冒充金人截杀大人,大人平安离开后却要杀死夫人。是金国的使臣发现异样,命手下与那些冒充的金人一番恶斗,将对方杀了八个。将夫人和夫人身边儿的婢女给救回驿馆去了,皇上说,让您赶紧去驿馆将夫人接回去吧,别再焦急寻找了。大人您急的这样儿,皇上看着心疼的呦!”
一番话说完,小魏子行礼,牵马道:“皇上已与金国人说了,待会儿您就去接回夫人,奴才这会子还要回去给皇上复命。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