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前还隔着长廷和太医,沈妙舟却也能从缝隙中看见卫凛血肉模糊的脊背。
那上面一道道杖痕纵横交错,几乎都是从肩上斜着贯穿到腰下,酒水淋洒上去,瞬间就被血染红,滴答着在地上汇聚出一滩滩淡红色的水渍。
卫凛本就生得肤色白净,更显得那一身的血痕触目惊心。
清洗伤处必得用烈酒,他显见是疼得厉害,冷汗顺着鬓角不住地淌下来,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偏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用烈酒洗过伤口,稍后就该拔刀了。
沈妙舟看着这情形,脸色微微发白,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甚至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竟伤得这样重,又何必要强撑着去救她呀?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注视,卫凛缓缓睁开了眼,示意她坐到近前一点的小杌子上,“过来。”
沈妙舟听话地走近,在他身前坐下来,不明他是何意。
卫凛费力地伸出一只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哑声道:“别看。”
眼前黑了下来,他掌心一片冰凉,或许是失血的缘故,比平常还要冷上三分,她不安地在他掌心里眨了眨眼。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忽然听见“嗤”一声响,眼前那只手掌也猛地一紧,卫凛极低极低地闷哼了一声。
沈妙舟瞬间攥紧了指尖,心头跟着狠狠一颤。
好在太医动作极为利落,拔出刀后很快便处理好了伤口,只是卫凛失血太多,体力又消耗得厉害,用过参汤没一会,就已疲累得睡沉了。
陪了小半个时辰,见他睡得安稳,已无大碍,沈妙舟脑中有两个小人吵起架来。
一个小人说他已经平安啦,性命无忧,再不走等他醒过来只怕又要软禁你啦!
一个小人说他替你挡了这样重的一刀,前些日子还照顾了你一夜,你难道要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么?
她本就心软,早前的确因为卫凛蛮横霸道、将她软禁起来而生了不少的气,但在他去救她的那个时候起,什么气啊恼啊就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更何况卫凛刚刚受过刑……
沈妙舟左右为难,犹豫了好一阵,最后终于决定先留下陪他。
长廷感激地看了看她,悄声退出去,引着太医到前院暂住一夜。
屋门合严,满室都安静下来,桌案上一灯如豆,杳杳冥冥,在床头洒下一小团昏黄的晕光。
沈妙舟坐在脚踏上,看着烛光穿过他长而浓的睫毛,在俊瘦苍白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不见平素的冷冽,倒是显出几分少年郎的温软无害。
卫凛这张脸,真是处处都生得极好。
就是人总冷冰冰的,从来不曾开心地笑一笑。
或许他也曾笑过,只不过她没见到而已。
忽然想起荣伯曾说过,他少年时很喜欢笑,笑起来右颊边还有一个小酒窝。
鬼使神差一般,她悄悄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在他颊边轻轻地,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