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正纷乱着,芝圆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扑到她跟前,哭得直打噎,“您一定吃了大苦了,都怪奴婢太笨,没能护住郡主,呜呜……”
沈妙舟见她头上缠着厚厚一圈细布,两个眼圈又红又肿,显见是这两日没少哭了,忙分出神来安抚:“莫哭了芝圆,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你伤得重不重?”
“奴婢没事,只是磕了一下额头,鼓起个小包。”芝圆呜咽着抹着眼泪。
这一打岔,沈妙舟恍惚着又回想起那天的事,随口问道:“莹娘呢?她还在这里么?”
芝圆点点头,“她被关在柴房了。”
沈妙舟有点意外:“关进柴房?为什么呀?”
提起这事,芝圆那张团团脸上显出几分后怕,朝主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先前说错了,卫大人他果然很凶!”
冷不防听她提起卫凛,沈妙舟心没来由地一跳,好像被人踩中了尾巴。
芝圆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道:“昨日卫大人得知您被掳走的消息,传了奴婢和莹娘去问话,又问莹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那眼神简直跟要杀人一样,黑漆漆的全是寒气……奴婢和莹娘被吓呆了,话都说不利索,他就让人先把莹娘关进柴房了。”
沈妙舟愣了愣,渐渐回过神来。
其实她先前也曾怀疑过,陈令延怎么会知道她要在那个时候进宫,伏在半路将她劫走?而一切的源头是莹娘来递消息才引她出门,那莹娘是被利用还是被收买了?
然而再转念一想,如果莹娘是有意诱骗,那在看到她的相貌后,应该要坚持去见“夫人”,要把“夫人”引出门才对,想来莹娘只是在懵懂中被人当了棋子,倒也不必再关着了。
只不过她先前是扮着秦舒音的模样,如今还是少和莹娘相见为好。
打定主意,沈妙舟左右看了看,把芝圆拉近到身前,低声道:“你去柴房把莹娘领出去,送回到冯记钗环铺,再和掌柜的说‘沈姑娘要一盒梨花针’,如果还有“药”就更好了,把针和药带回来直接给我,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明白了么?”
她原有的乌头针一根不剩,不知卫凛还会不会让人看着她,但再取一些针和迷药总归是有备无患。
芝圆紧张地点点头,压低了嗓音道:“郡主放心。”
说完,她转身去往柴房,沈妙舟安静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正见玄午带着昨夜留宿的太医匆匆迎面走来。
“郡主。”玄午和她行了个礼,并不停步,引着太医直接进了院门。
沈妙舟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主屋门内,想起方才她让长廷惊了一跳,一把推开卫凛,那模样简直是落荒而逃……
她低下头踩了踩雪,又用鞋尖在雪堆上戳出几个小坑,心里乱七八糟,走了好半天的神。
芝圆回来已是下午,沈妙舟用过午膳,正在东次间里来回踱步。
她拿到乌头针和迷药,确认芝圆没有经过旁人的手,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将那迷药混入一盏茶水中,用舌尖沾一点点试了试,没一会果然舌头微麻,脑中发晕,她忙服下解药,这才放心地收好。
歇了一阵,等迷药药性过了,沈妙舟又开始坐立难安,在屋内闲逛,过了半晌转得无聊,就坐到窗前的美人榻上托腮发呆。
一直蔫到掌灯时分,这回连向来简单迟钝的芝圆都看出她心神不宁了,关切地问:“郡主,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
不问还好,芝圆这一问,沈妙舟心口一紧,耳尖又开始发热。
她虽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林林总总的风月话本可是没少看,那今早卫凛到底是烧糊涂了还是……
理智上告诉自己,就只当卫凛是烧糊涂了,别的什么不要乱想,但她当真这样去说服自己时,又没办法骗过心里隐隐约约的那点点失落。
她从不是个扭捏的姑娘,若说到此刻她再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
她……喜欢卫凛呀。
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耳热。
这种感觉好奇妙,之前从不曾体会过。
至于是从哪里开始的,她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他生得太俊,或许是因为他看着凶巴巴,其实心里又有一点软,有时候脸皮还薄得很,让她觉得很有趣,可偶尔又会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那……卫凛对她呢?
想到这个问题,她心头忽地一颤,接着不受控地急跳起来。
抿了抿唇,沈妙舟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抠起软垫上的绣线。
芝圆似乎有点着急,不住地催问:“郡主,郡主?您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奴婢想办法帮您!”
好半晌,沈妙舟总算回过神来,可怜巴巴地望向芝圆,捂脸悲鸣:“完蛋了芝圆……我好像遇见狐狸精了。”
芝圆一呆,磕磕巴巴道:“没,没事,郡主,我们去庙里拜一拜,说不定……”
“只怕庙里装不下这尊大佛。”沈妙舟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今晚咱们就走——”
“走去哪里?”
清冷低哑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沈妙舟:“——!”
她这回是真被踩中了尾巴,好像在一瞬间炸了毛。
好半晌,她僵硬着,慢慢扭头看向门口。
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升起灯笼,暖黄色的晕光铺了满地,卫凛松松披着件大氅,正站在门槛外,朝她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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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凛的身形本就颀长清瘦,此时脸色苍白,裹着一件玄色大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清冽俊秀似风雪中的青松苍竹,甚至还有几分被摧折的破碎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