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似乎有药性发作起来,崔缜眼前隐隐有些模糊。
“我与他少年相识,同窗数载,互为知己,也曾一同立下宏愿。”
“他是我此生挚友。”
崔缜心头剧颤,忽然有种追问些什么的冲动,一霎攥紧了拳,又强自咬牙压下。
……
卫凛清冷的嗓音在幽寂昏暗的监牢里慢慢流淌,好似尽数溶进了寒凉月色。
一坛桂花酒慢慢见了底。
他似是怅惘,又似是自嘲,“只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和他成为刀刃相向的仇敌?”
腹内痛意翻腾,崔缜渐渐支撑不住,脊背佝偻下去,只觉就要失去意识,终究没压住心头的那分不甘,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卫凛手腕,颤着声追问:“后来呢?”
后来你们可有和好,可有失约?
“后来……”垂眸看了眼彼此碗中的桂花酒,良久,卫凛低声道,“虽与当初所言不甚相同,但也算……不曾失约。”
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只听得见“不曾失约”几个字,崔缜忽而释然。这便好。
腕上的力道蓦地一松,整座牢室重归于寂静,只有卫凛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身子有些发僵,这才撑着膝盖站起身,大抵是坐得久了,全身骨骼都发出艰涩的咯吱声。
转过长廊,长廷早已候在门外,见他露面,看了眼廊道深处,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心道:“主子,一切都已安排好,什么时候送人走?那药最多只能维持三天……”
“不急,等到明晚。”
“是。”
走出诏狱,外面又下起了雪,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浩大而静谧。
卫凛斥退了长廷和一众暗卫,一个人在雪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大氅上很快落满一层薄雪。
雪花片片轻薄,却如有千钧,压得他脊背微弯,胸腔窒闷。
经此一别,今生再无相见之日。隔着两家人、几十条命的血仇,从前种种,情谊断尽。
今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不知走了多久,卫凛沉默着迈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他。
听清了那道声音,他蓦地一僵,身形霎时凝固。
来人是徐太傅。
徐太傅没有让仆役搀扶,踉跄着走到他身前,向他深深行了一礼。
卫凛心头一沉,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
徐太傅抬头,艰涩问道:“卫大人,可否容老朽见一眼崔家大郎?”
卫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