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还因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主子每每提及此事都很懊悔。然而,主子也是没有办法,才折中行事,只能委屈了先生。”
东篱先生似乎早已经看开了,笑了笑,“此事早就成过眼云烟,世上哪有什么尽善尽美之事,你也应该劝说你家主子,让他不必再介怀才是。”
中年人见东篱先生态度坚决,微微苦笑,“看来我是有负主子所托了,既如此,目前之状,先生可否有什么解决之法?”
他家主子想来也是料到了东篱先生的决定,既然人不愿意回去,那便退而求其次,只希望东篱先生能给出好的建议来。
东篱先生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遗憾道:“内忧外患,总结出来不过是一个‘钱’字,然而老夫并非管仲那般的人物,更无其能力,只能说是庸碌之辈罢了,这么多年来尸位素餐,实是惭愧。”
自己的能力他自己清楚,年轻时有冲劲,做什么都义无反顾,哪怕是做错了,也有机会改过重来。如今老了,什么都经历过了,反而因为思虑过多变得畏首畏尾了。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除了要顾及利弊多寡,还要考虑各种因素。如今朝廷积重难返,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就无法扭转乾坤,所以他也只能叹息,无能为力。
“先生言重了。”中年人皱眉,不是很赞同此话。
东篱先生叹口气,“如今这天下也只能靠外面这群年轻人了,老夫经营书肆,不过也是想着能为读书人做一点事罢了。如果这些读书人中能有一个半个出类拔萃之人,想来亦能为朝廷分忧。”
中年人顺着东篱先生的话看出去,若有所思的道:“先生心怀天下,吾等不及多矣!”
难怪主子这些年来都一直心心念念东篱先生,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想来东篱先生不至于心灰意冷,窝在如此穷乡避壤虚度光阴了。
东篱先生摇摇头,正待谦虚几句,就听外面似乎吵嚷起来了。
“陶郎来这里做甚?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有人奚落道。
陶溪莫名其妙,自己一进门,被人道破身份后,这书肆中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就连躲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掌柜都醒过神来,抬眼上上下下打量起他来。
接着大家成群,小声议论起来。
陶溪一开始也不以为意,便径直往书架处走去。
哪知才走几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这位陶郎君,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陶溪奇怪,“我来书肆,自然是来找书的,还能做什么?”
“呵呵!你不都已经入赘了吗?还来找书。你该不会以为你还能以读书人的身份参加科举吧?”
“是啊!陶郎,这里可不是你该来么地方!”
好几个人站出来指指点点。声音自然也就大了,便惊扰到了内堂的两人。
跟着陶溪的木生心中有些害怕,这些读书人都自命清高得很。要是惹到他们,那便是羊肉吃不成,反倒是惹上一身骚,麻烦有的是。
他轻轻拉了拉陶溪的衣袖提醒,心中早就懊悔不已,早知道,他就不带姑爷来这里了。
陶溪听到几人的责难,并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怎么?这里是书肆,还不许人来吗?就算我不考科举了,还不能来看看书了?还是说这书肆是你们开的?规矩是你们定的?”
这话一出,书肆中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以前陶溪是读书人,他们或许还能礼让着几分。可现在,陶溪是什么身份?一个赘婿而已,也敢跟他们叫板?简直就是笑话。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讽刺道:“堂堂读书之人,舍弃自身立身之本,贪小利而忘大义,简直是丢尽读书人的脸面。”
“说的没错,哼!亏得你还能面不改色出来逛,我要是你,便躲在家中不敢见人了。”
“唉!真没想到陶兄你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不过是贪财好色之辈,为了一时痛快,失了大好前程,也不知他是否对得起陶家列祖列宗。哦,对了,他现在已经入赘了,只怕陶姓也得改成沈了吧?”
“李兄说的没错,背祖离宗的东西,也配你叫一声陶兄?我们读书人真是羞与之为伍。”
……
陶溪听着众人批判之词,有些咋舌,没想到这些自诩为读书人,竟然如此没有口德。简直比村委会大妈还嘴碎。
啧啧啧,这些人该不会以为他不说话,就当他真的好欺负了吧?
陶溪被众人指责,还自气定神闲面带微笑,倒是让围观的东篱先生与那中年人好奇。
“这姓陶之人,似乎也有些与众不同啊。如若是一般人,受此攻讦,早就羞愧难当,捂脸退避了吧?他居然面不改色,傲然面对,也算是奇人了吧?”中年人小声说道。
不知为何,他对此人倒是心生好感。
东篱先生却不以为然,“此人既然能接受入赘,想来也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如此脸皮厚者,老夫也是从未所见过。”
他对于陶溪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传言上。听说一个堂堂读书人去做了赘婿,他也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那边小厮木生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他怕姑爷被这些人骂得很了,心情抑郁,只怕就后悔入赘沈家,到时候一个万一闹出什么乱子来,那岂不就是他的过错了。
“姑……姑爷,要不……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您想要什么书,小的立马帮您找来?”木生都快哭出来了,就想劝了陶溪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