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用的木马,此刻正原地跑得风驰电掣,锁链将马背上的小鹿紧紧捆住,鲜红的血从马鞍上淌了下来,地上早已聚集了一大滩。
“我近来光顾着收拾别人,倒是忘记收拾你了。”
江寒溯将腰带系好,还特意系上了一个小香囊,这是锦绣此前给他亲手做的,他一直舍不得戴,余光淡漠地瞥了一眼,被琴弦一圈圈把嘴紧密缠绕住的小鹿,冷笑一声,“畜生就是畜生,不分场合地发|情,既然你这么想要,我便把这马赏给你。”
“你放心,我答应过师尊要善待你,便不会杀你。只不过,这马身上下了咒。”江寒溯道,“五天之后,若你还没死,此事就此作罢,你我还是师兄弟。”
“若你撑不过去,不幸惨死,那师兄到时候亲自为你挖坟立碑。”
语罢,他看也不看满眼绝望的小鹿,抬步出了殿门。
峰下已经乱成了一团,小师妹在人堆里哭天抢地,说小山打伤了她,还强抢了容成宣,哭得梨花带雨,一头扑在林姑娘怀里。
江寒溯听闻此话,只觉得一瞬间心脏被利刃穿透,痛彻心扉。
他合了合眸,眼泪慢慢涌了出来。
锦绣和容成宣私奔了。
锦绣不要师尊了。
他早就爱惨了师尊
李锦绣知道区区锁灵丹根本困不了师尊多久,迟早还是会被抓回去。
但他此刻除了逃跑,好像也别无他路了。
容成宣不能再留在仙山,否则就算不沦为师尊逼迫他回头的筹码,也迟早被小师妹暗戳戳折磨死。
事已至此,李锦绣没有回头路了。
借用了容成宣的命剑,背着他御剑,一口气就逃出仙山十里开外。
容成宣问他,要往哪儿去。
李锦绣也不知道,天大地大竟没有一处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只好说要先去找回小舟。
他可怜的弟弟受尽了委屈,不仅背了黑锅,还被江寒溯驱逐至了蛮荒之地。
那种鬼地方鸟不拉屎的,就算是把名门正派的修士丢进去,不出几个月,也会被里面的妖怪邪祟折磨得发疯。
如今小舟一身邪|功被废,还被囚|禁其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还有没有命都很难讲。
李锦绣心急如焚,只想立马见到小舟,根本没有心思和容成宣解释太多。
好在容成宣识相地没有多问。
一路风驰电掣,御剑向西行了足足三天三夜,终于赶至,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入口。
正当李锦绣心急火燎时,一路上都跟死人一样沉默的容成宣突然开了口,“我知道怎么进去。”
示意李锦绣先把他放下来,容成宣又道,“我此前在一本古籍中看过,往西行至天地交接成一线之间,有处荒漠,每至日落西山之时,会凝聚成一团飓风,只要穿过风眼,就能进入蛮荒之地了。”
眼下已是黄昏,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西沉了。
“只不过,此番凶险,一着不慎就极容易被飓风绞成血沫,而且,就算进去了,也很难再出来了。”容成宣抿了抿唇,问,“锦绣,你真的确定宿文舟就在里面?”
李锦绣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危险,那就我一个人进去好了,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十天。”
他蹲在容成宣面前,伸手轻轻拂掉师兄衣袍上的沙粒,难得展露笑颜,却比哭还要苦涩,“宣哥,就十天,多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要等。如果我进去就出不来了,你就当我和小舟一起死在里面了,往后你也不要再回师门,只当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我,小舟,还有你,依旧和当年一样,是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异姓兄弟。”
“只是兄弟?”
容成宣红了眼,喉咙微微哽咽了,下意识想去抓锦绣的手,却扑了个空。
李锦绣执剑站了起来,望着太阳的余晖一点点散尽,从四面八方刮来的寒风,逐渐汇聚成形,当即紧紧握着剑柄,低声道:“只是兄弟。”
“既然是兄弟,那自然生同生,死同死。”
容成宣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从背后抓着锦绣的衣袖,最后的落日余晖洒在他二人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身。
恍惚间又回到了儿时,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就紧紧握在了一起,李锦绣虽然比容成宣年纪小,但一直以来都更有哥哥的样子。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嫌容成宣是个残废,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也会紧紧握住他的手。
飓风形成,风眼出现的一瞬,李锦绣带着容成宣纵身跳了进去。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两人都被飓风撕扯得浑身剧痛,李锦绣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张简陋的竹床上,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但模模糊糊的,缓了好久才逐渐清晰。
“我这是……唔。”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进来,苦得他俊脸一皱,瞬间弹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吐,就被手臂上缠的绳索禁锢着倒了回去。
“这是足有九百多年道行的大蟒蛇胆。”宿文舟的脸竟然恢复了,只不过又变成了之前冷冰冰的面容,语气也不好,“便宜你了,你要是敢吐,我就把烧红的烙铁塞容成宣嘴里。”
“唔!”
怎么能这么对待哥哥呢?
但想着这可是九百多年道行的大蟒蛇啊,再过几年可就要化成蛟了,其胆可是好东西。
虽然苦,但李锦绣还是狠狠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