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于千星所说,与书悦二人说完,许卫不顾伤势,当即从赵良平家中逃了。但他实在伤得太重,脚程太慢,轻而易举便被于千星追上。
他被化成泥沼般的湖水锢住双足,身体一寸寸下陷,冰凉湖水已逐渐没过他的小腿肚,冷得彻骨,叫他浑身不住发抖,身上灵力却半点使不出。
他忽然回忆起被魔物用头发剖开肚腹的那日,那柔韧的发丝聚成一股,粗暴随意地翻搅他的肠子、脏器,肚里器官尽数错位。
那时他的灵丹还未被魔物剖出,而眼前这个人却将他的灵丹从肚里生生抓出来,还牵连着血肉。
随即当着他的面,肆意掐玩着他的灵丹,在指背上推来撵去,好像只是把玩一颗平平无奇的珠子,还笑着问他感觉如何。
他痛到浑身痉挛抽搐,生怕对方将他的灵丹捏碎了,大气不敢喘。
他不知为何自己要经受这种折磨,强撑着问出口,却听对方道:“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的人,结出的灵丹会长什么模样。果然,脏透了。”
说着,对方便放开手,任由灵丹滚落。
那颗本该纯净无瑕的灵丹沾满了血污与灰尘,光辉也黯淡,似在嘲讽他一再背离初心。
事后,对方即使将他的灵丹塞回体内,可那时生死系于一线被人捏在手中的感觉,令他每想起来便后背湿透。
回忆完那晚,再看此时步步逼近的人,许卫抖如筛糠,带着足下水面颤动,肚腹再度皮开肉绽,血液泉涌般滴落水面,泛出一圈圈涟漪。
“仙盟人找到我师父,要把你抓回去。”
于千星在他面前站定,手指一勾,自水里伸出千万道冰蓝丝线将他缠住。
许卫不住挣扎,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睁大眼:“你早就知道我做的事?”
“谁知道呢。”
于千星微微勾唇,操纵丝线将许卫彻底裹成蚕蛹。
另一边的书悦追上云曳,与人同乘一辆马车在云间飞行,车帘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云雾从身边经过,触手可及。
城池楼宇在高空之下变得渺小,人群亦如蝼蚁,唯有山川大地在此刻变得更加巍峨壮阔。
书悦甚少飞上高空,不自觉被外头的景色吸引,收回目光时恰见对面坐着的人面色凝重,眉心紧拧。
她试探着道:“云道友在想潼宁城中的隧洞么?”
“是。”对方闻声抬眸,随意摆了摆手,“画圣叫我‘云曳’便好。”
“好的,云曳姑娘,你也直接叫我‘书悦’便好。”书悦从善如流,“你此前既能离开潼宁,带队追捕许卫,想必潼宁城之前的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
对方似是看出她想说什么,唇角微微一勾:“多谢姑娘宽慰,潼宁t有我兄长坐镇,我信任他。只是这次隧洞出现的位置太过危险,城中还居住着许多百姓。”
“嗯?”书悦轻抚下颌,“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隧洞
云曳摊手:“姑娘请讲。”
“既已出现隧洞,妖魔肆虐,仙盟为何不组织附近的百姓撤离,反倒封锁消息,还禁止出入?”
见对方微微蹙眉,书悦面不改色续道:“而且,‘禁止出入’,我看主要是禁止凡人吧?至少,这拦不住修士。我不太理解仙盟的做法。”
“……抱歉。”云曳看她半晌终于轻轻摇头,嗓音低哑,置在身侧的手掌悄然攥紧,“云曳不知。”
“好吧。”
见状,书悦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于是闲聊便告一段落,两人各自沉默地望着窗外,气氛隐约变得压抑。
好在马车星驰,不出一个时辰便能遥遥见到目的地。
只见偌大的城镇上空出现一道漆黑的裂隙,横亘上下千里,似浮于虚空的幕布无端被人从中撕裂,豁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侧急速扩张,一缕缕黑气从裂隙中缓慢渗出,逐渐聚成黑色的云雾盘桓在城镇上空。
书悦正端详,忽见几道白色的细长事物从裂隙里伸出,一点点向外扒住了边缘,逸散的黑气一瞬间变得浓郁。
她蹙眉道:“云曳,你那属下不是说,隧洞中还没有魔物出现么?”
“什么?”
云曳闻言面色一凛,忙倾身过来,掀开车帘顺着书悦的视线探身往窗外看去。
“坐稳了!”
只一瞬她便迅速撤回来,低喝一声,同时立刻抬手掐诀,手指翻飞间,马车再次提速,闪电般穿过重重云雾,在云层中来回漂移,不住变换前进方向。
马车在空中剧烈颠簸,书悦坐在其中也跟着歪来倒去,意识到外面有什么在追赶她们,忙伸臂紧抓住两侧车壁的扶手。
“啊!”
紧接着,马车不知撞上什么,外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猛地停下。猝不及防间,书悦随着惯性摔出去,恰扑在云曳身上,不由惊呼一声。【】
还未来得及起身,马车又再次剧烈颠簸,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下,像是被年幼顽童抓在手中不停胡乱挥舞的玩具。
“马车失控了,姑娘抓紧我!”
云曳当即伸臂将她揽住,紧紧圈着她的腰,又清喝一声,一杆银白长枪凭空出现在车厢里。
枪身细长雕琢繁复暗纹,银白灵光如水般沿纹路流淌,殷红如血的长缨在风中飘动,仿佛跳跃的火焰,枪尖锐利闪过寒芒,叫人不敢逼视。
她一把攥住长枪猛地往地上一插,一股无形气劲随之荡开,向四方绵延,马车立即在空中平稳下来,被烈风完全掀开的车帘随之落下。
书悦身体紧绷,凝神细听周遭,等了会儿又伸长手臂去掀车帘,侧头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