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勇唾一句“狡诈”,这厮竟连自己人都骗,大周戍边将领之中,知晓他会武的人恐怕不足十个数。
恰在此时,瞧见赫连天德被杀的一名小兵,用北邦语哆嗦哭喊道:“大皇子、大皇子被杀了!”
此话一出,便以燎原之势向四方传播,北邦士兵有人激怒有人惶恐,呼延勇便趁机大喝一声:“周人奸诈,竟偷袭刺杀大皇子!北邦的勇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为英勇的天德皇子报仇!”
“为英勇的天德皇子报仇!”
周人狡诈,乃是北邦民族的,北邦军便怒气填胸,视方柳为万世仇人一般。
呼延勇之言,短暂提振了军中的士气,可随着方柳将一拥而上的敌人一一斩杀,众人便很快发现,一直以来被他们认定弱不禁风的大周军师,分明是武功高强的绝世高手。
大皇子虽生来有扛鼎之力,却未必是其对手。
刚才或许并非偷袭刺杀,而是高手过招间的一击致命!
方柳仍苍白着一张玉容,手持长剑血染玄甲,飞溅的红有几滴落在他眉眼。自利剑出鞘,他神色始终肃穆从容,手起刀落之间没有空过一回手,偏每每砍下一人首级,眼中隐隐藏有一丝悲天悯人之意。
不必对视都摄人心魄。
北邦民风彪悍,向来以强悍善武不畏死而闻名,眼下却不得不承认,此时只仰望他容颜都觉得威严压迫,逐渐甚至有些退缩。
大周军亦因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变化振奋不已。
——方军师足智多谋堪比诸葛,先前佯装文弱定有他的道理在,如今他们只管跟着方军师杀敌便是了!
不多久,又一名副将身受重伤,随着呼延翰亦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声,刺伤他的乃是一名持剑的少年人。呼延勇意识到周人此番前来的高手,绝不止方柳一人,先前几次对阵北邦军受到的若有似无的阻挠,并非他杞人忧天。
怎么会如此,军师、镇北将军也好,训练有素不同以往的大周军也罢,还有沙场上天降似的高手……周朝怎么会有如此多能人聚集于苍茫北境?
只因换了个皇帝?
战局焦灼,容不得呼延勇深思,眼见己方士气愈发消糜,反倒是大周军势不可挡,他终于振臂咬牙道:“撤军!撤军!所有人撤军回旧关!”
仿佛是在等待这一声号令,北邦的将领与士兵纷纷反身折回,试图杀出一条血路逃生。
溃逃之前,呼延勇趁乱带走了赫连天德的头颅。
岂能就此放过敌人,方柳砍下一名副将小臂,高声道:“众将士听令!随我追击败寇,夺回旧关!”
闻行道高举染血长刀:“夺回旧关!”
大周军山呼——
“夺回旧关!夺回旧关!”
至此,两国攻守易型。
泰安二年。
大周与北邦两军交战,北邦溃败,爆发旧雍门关的夺城之战。
战事持续三日,周军终破城而入,收复旧关。
军营改驻扎点于旧关外,因被北邦占据数年,旧雍门关的关城内鱼龙混杂,日后收复的更多城池同样如此,这些城内的百姓恐怕有一部分不服管教,未免贼人浑水摸鱼,朝廷将新关以北设为北州,迅速派遣官员前来坐镇管治。
来者,便是任北州知州的顾择龄,此次兼任旧关知府。
顾择龄乃是新帝面前的红人,又是邹相一脉的人,满朝文武皆知,此去他做出一番实绩,来日回京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因此,许多家有适龄女儿的官员,皆打听起顾大人是否婚配一事。
为避开这些人,顾择龄赶上任日前半月,便抵达了旧关。
进关城那日,方柳携一众武官前来迎接。
春去秋来,顾择龄已不是当初只能乘马车的寒门学子,为尽快抵达旧雍门关上任,他这一路多骑马。直至城门外重遇方柳率人牵马而行,碧天黄土遥遥相望,见对方安然无恙,霁月清风一如初见。
顾择龄下了马,将马绳交予随行的下官,匆匆向前行了几步。
方柳启唇:“顾大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顾择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旧雍门关一役大捷,陛下君心甚悦,顾某身负皇命,一为建设北境,二为宣读圣旨嘉奖诸位。”
此话一出,诸多随方柳前来的将领和士兵喜不自胜。
谁人不想建功立业,官途坦荡?
虽说收复旧雍门关一事,主要功劳当是方军师与闻将军的,可毕竟是载入史册的家国大事,他们这些参与过的将领乃至小兵,都将论功行赏。
且这还只是第一次,待余下城池一一收复,边关战事彻底平定,定要回京再接受正式封赏。
方柳却道:“闻将军率兵攻打北邦一处驻地,尚未凯旋。顾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随我前往知州住处,沐浴更衣之后再宣皇旨不迟。”
顾择龄自无不可。
于是一众人动身前往知州府邸。
收复旧关之前,知州府被北邦人占领多年,因此建筑虽是大周北地的风格样式,其间的许多装饰则颇有异域风情。如今初收复关城,武将在外驰骋沙场,文官却成了稀罕,关城内诸多文书、管理事宜皆由方柳代管。
方柳引人穿过长廊,缓缓说道:“方某分身乏术,府邸摆设未来得及更换,顾大人且忍耐两日。”
闻言,身旁顾择龄连忙摆手,眼神关切:“方公子言重,我出身贫寒,并不在意身外之物,宅子如何都能住得。倒是方公子,来此北境苦寒之地一载有余,既要统领北境将士,又要心系整个旧关,如今竟还要操劳我食宿事宜,千万别累坏了身子,当好生休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