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掀开门帘,就好像踏进了冰窖一样,阴冷刺骨,她看了一眼旁边熄灭的炭盆,明白这是木炭已经烧完了。屋里有两个人都缩在被子里捂暖。
“春儿姐姐,我这里还有一件棉衣,我穿着有些小,你要不嫌弃就穿着吧。”她走进靠窗的床位。
李春儿听到声音冒了个头出来,吸了吸鼻子说道:
“这怎么好,你留着自己穿吧,我……没事的,我听说京城屋子里可暖和了,我也也……就是还没适应呢,再扛一扛就好了”李春儿对着手哈了一口气,揭开被子一角,示意张寒英进来暖暖。
看她抖抖索索的样子就知道冻的厉害了,张寒英展开棉衣给她披上,李春儿看棉衣至少有七成新,有些不好意思收。
“是真小了,我也穿不了,你总不能就这么挨冻吧,会生病的。”张寒英看出她的疑虑。
这件棉衣是前几年米氏做的,今年穿时胸口确实有些紧绷。
“快穿着吧,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跟我还客气什么,京城的屋子再暖和也还要走十来天,这么冷的天你是准备把自己冻死不成?”
李春儿看了眼张寒英身上新棉衣,也确实冷的受不了,就没有再客气连忙躲在被窝里穿砂锅了。
张寒英起身去桌旁,原是想给她倒杯热茶,没想到茶壶冰冷,也是,炭火早就熄灭了,这茶水也冷了。
她起身去了自己住的房间,没一会儿带了一壶热茶,给李春儿倒了一杯,又给屋里另一位姑娘也倒了一杯。
另外一个姑娘叫孙巧儿,更李春儿穿的加单薄,李春儿好歹有件夹袄,她却一直身着单衣,还是同来的姑娘看她可怜,给了几件夹袄。
“多谢。”孙巧儿小口喝着茶水低声道谢
她喝的很急,那小杯一下子就喝完了,张寒英又连着给她倒了两杯。
喝了热茶,身子也暖和了些,孙巧儿对着张寒英腼腆地笑了笑,张寒英留意到她脸颊上小酒窝,很是好看。
孙巧儿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留下张寒英两人说话。
这让张寒英很是不好意思。好像是把人家赶走了一样。
李春儿不在意说道:“应该是去对门屋里暖和暖和去了。”
并不是所有人的屋子都是这么冷的,不缺钱的都另外朝驿使买了炭,对面房里的杜姑娘还有和张寒英同住的蒋姑娘就是大户。
蒋姑娘颇为高傲,不是很喜欢和其他人玩,所以她们的房间虽然暖和,却没人来串门,平时都是张寒英来找李春儿,她甚少去张寒英的房间。
杜姑娘是乡绅家的姑娘,颇有身家,为人温和善良,很是怜贫惜弱,借口邀请她人读书聊天,其实就是想让买不起炭火的姑娘去暖暖身子。
众人都夸张她人好心善,有一副菩萨心肠,
“我和她倒也是同病相怜。”李春儿看着孙巧儿离去的身影感慨万千。
她和孙巧儿同住一屋,只言片语中也知晓了人家的身世。
和她一样,孙巧儿也是在家过不下去,被父亲给卖了,自己还收拾了几件衣裳带走,孙巧儿可就一身单衣给打发了,寒冬腊月的家里人也不怕她冻死在路上。
李春儿的爹嗜酒入命,每日醉醺醺的,全家就靠她母亲替人浆洗衣服过日子,家里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妹要养,李春儿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去别人家帮佣了。
当初张寒英病了一场,李春儿还在张家做了三个月工,也是那段时间两人熟识了。
那时候张寒英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家人都感到陌生,可米氏还有全家要照顾,不能时时陪伴女儿,就找了李春儿来陪她。
李春儿的爹为了三两“聘礼”把她送来参选,可她没想到张寒英也被选中了。
那毕竟是举人老爷家的姑娘,张家又是个疼女儿的,她真是太意外了。
张寒英和她熟,也没有瞒着她,把事情说了一遍,还把米氏猜测也说了,李春儿性格有点泼辣,当下就把老宅的人骂的狗血,词汇之丰富让张寒英目瞪口呆。,深为叹服。
时间回到当下,这一路上虽然张父跟着,可毕竟也只能远远跟着,不能就近照顾,多亏了李春儿,她自小就帮着父母干活,什么都能上手,张寒英就比较废物了,平时连梳个头都费劲,她头发多,平时在家是米氏帮着梳头,启程后就得靠自己照顾自己,要不是李春儿帮忙,她怕是要日日披散着头发了。
“岁岁,你爹那边都安排好了么,到时候你会在京城多待多久?”她们女孩子一辈子怕是也难上京一趟,李春儿好奇问道
“前几日爹爹已经先回京了,要是顺利的话二月初我就能回家了,京中花费大,这次就不在京城多待了,等以后我有钱了再来玩。”
李春儿本来听她说很快就回家,神情有些低落,听到后面一句点头认同,张家老爷可是举人老爷,又在京城读书,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到时候岁岁就是官家小姐了,自然会住在京城。
李春儿:“也不知道宫女有没有假,到时候你来京城了我来找你玩。”
“你想被选中么?”张寒英听米氏说过宫女过的很苦。
李春儿低头不知道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嘴角说道,眼睛有些发红道:“还是选上吧,在哪不是过呢,我认真学规矩,学本事,应该也会过的好吧。”
回家又能做什么呢,父亲能卖她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说不定下次处境比这还差呢。
张寒英觉得她说的不对,自己的人生怎么能随意放弃,哪怕那是自己的父亲,他也不能就这么做主,她应该要反抗,可这话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握住李春儿的给予安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