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月城嗜甜,糖就像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放,程君顾只喝一口就觉得腻得慌,转而端起还剩一半茶水的茶杯。
鸣沙酒喝得有点多,眼下一肚子的水,自然是喝不下绿豆汤,就这么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碗里的绿豆。
“辛琰是不是到了?”
程君顾摇头表示不知。
府兵没有给出任何回复,可算算脚程,也该到黎国边境。难不成是因为要办宴会,所以黎国国都的守卫又森严了?
然而事实往往出乎意料。
辛琰拉下最后一人的面罩,顿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以一人之力把程府的精英府卫全给打了,而且还把所有人打得不省人事,这事要是传到阿顾耳朵里,指不定她要如何同他生气。
想到这里,他把人都排排安置好,这夜晚的森林里,就着小火堆一溜看过去,这群府兵就跟在坐岗一般,吓得归来的鸟都不敢接近,刷拉又全飞回去。
鸟飞了一批后,其中一个府兵醒了,是辛琰在这群人里为数不多熟悉的面孔。
辛琰有些不t好意思,请这兄弟喝了点水,又分他点干粮。这府兵过去曾参与过辛家军的训练,后来因为放心不下家中久病的老母亲,这才放弃上沙场的机会入程府做府兵。
辛琰那时候觉着可惜,但念他有这份孝心,又觉得不上沙场或许也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害怕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府兵兄弟吃过干粮,无声站起身走到另个兄弟身前,在他身上摸索一番,摸出个东西交给辛琰。
“这是四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亲手送到将军您手里的。”
辛琰认出那是程君顾最喜欢的荷包,小心翼翼收下并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张字条,上头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似乎是因为写得急,有几个字还漏了笔画。
他读完,如视珍宝地收进怀里,取来树枝捅了捅火,问道,“你家小姐近日可有结交什么新朋友?”
“新朋友?小姐每日只在府里和国子监奔波,倒没见交什么新朋友。对了,那礼部的沈仪制先前寻小姐说过几次话。”
“礼部?应当是讨论秋试之事罢?”
不过秋试的事不归阿顾管,他要讨论怎么不去找国子监监事?
辛琰想着,又扫视一圈还在呼呼昏睡的府兵们,道,“东西我已收到,等天亮后你们就沿原路回去。一大半精英全跑本将军这儿来,万一阿顾那儿有什么需要,一时半会儿上哪里讨人?”
“小姐命令我们必须全程跟随将军左右,直至将军安然回到南朔。”
辛琰看着火,火光在他眼底跃动着,“比起黎国,南朔反而更危险罢?”
前朝,后宫,多的是阴枪暗箭,而他们皆在明处。
府兵不认同他的话,心中认为辛琰已全面加强京城护卫防线,就算真有危险发生,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消灭干净。
*
仲秋的天亮得依旧早,辛琰在野外睡眠浅,早早醒来,那群府兵也清醒过来。
辛琰与他们诚恳说明先前误伤缘由,府兵们忙将军长将军短地回应,生怕辛琰会因为这事不高兴。
唤将军唤了大半天,唤到天边亮堂堂,一行人才浩浩荡荡上路。
辛琰琢磨着这么多人有些扎眼,点了几个熟悉的府兵作为自己随从,其余的化整为零,各自散进城里。
他们事先就已准备好通行证,入城之后可以自行找地方投宿,用不着他担心,而且有人留在外头接应定然更好。
黎国都城的守卫如辛琰所想那般严格,查过若干文件后,他领着那几个换过装扮的府兵进城。
堪堪走出一段路,辛琰思考着是否要去拜访五皇子,未曾注意有一支羽箭嗖地从对面城墙上飞出,直朝他面门奔来。
程君顾收起信,端起手边的红豆陈皮丸子汤。
南朔入秋后,天渐渐转凉,她体质偏寒,便已然开始吃些能暖身的食物。
画棋张罗着更换了她衣柜里的夏衣,改放入新做好的秋衣,更换完毕见程君顾碗里的汤快见底,来问是否要添。近身之时,目光恰好落在桌面信封上,问道,“是府兵队长来的消息么?”
程君顾点头,挑了信上主要的事说了。
“黎国七皇子公然射击辛将军?将军可是有事?”
“他自然无事,但那箭在他们闪避之时,射中身旁摊上的一只活鸡。摊主不敢找七皇子理论,辛琰只得当了这个冤大头。”
说到这里,程君顾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黎国七皇子打小就与辛琰不对付,每每辛琰入黎国,不是派一队暗卫在路上伏击,就是设陷阱让辛琰中招。
辛琰次次胜,他就次次卷土重来,从不见有任何疲惫的时候。他五皇兄一直很好奇,要是自己这个七弟能把对付辛琰的心思用在读书和治国上,是否就不会总遭父王嫌恶?
府兵队长寄回来的信写得不长,基本上就是把他们遇上的事罗列一遍,但并没有提到辛琰错认他们为刺客一事。除七皇子突袭一事外,旁的倒都是些日常琐碎小事,只是出乎程君顾猜测,辛琰这回并没有选择接受黎国五皇子的好意住在他府里,而是就近选了个驿站住下。
他给的说辞是不想做过多的人情往来,程君顾一想,这倒符合他的作风,遂不再多想。
黎国暂时风平浪静,程君顾便把注意力又都转回自己手头之事上。本日午后,画棋送来地鸮调查到的资料,是东海适龄男女子名单,足有几千人。
每个人的消息记录得齐全,程君顾觉着都能与阎王殿的生死簿相匹敌。玄虚道长散播的传言是‘私生子’,可谨慎起见,程君顾还是把女子也算在里头,不想竟有这般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