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辛琰怕她无聊,还派人迁植了一棵银杏树,金秋之时,杏叶金黄,簌簌而落。
只可惜,今生未及她参与阅卷时,这院内自然就没有那熟悉的银杏树。
阅卷处的早饭不及程府花样多,但毕竟是为官员们准备,模样和味道不算差。
程君顾喝了碗白粥,就两颗水晶虾饺,桌上还有几道凉拌小菜,但味道不如饮月做的,她只礼貌性地各尝了一口,这早饭就这么过去了。
三名司业出门前曾嘱人去自家提过送考卷一事,待他们吃过早饭,t与阅卷处的官员攀谈几句出门时,各自府里的仆从已然驱车在外等候。
程君顾拜别他二人,经画棋和饮月搀扶上了车,三人一道坐在宽敞的马车里。
听她两人聊了几句最近府里发生的事,程君顾不知不觉靠着睡了过去,画棋见状,取来车里薄毯给自家小姐盖好,与饮月一路静坐归家。
程君顾回府之后,足足睡到这日深夜,喝过饮月热了送来的小半碗稀粥又躺下继续睡。
国子监仍在马不停蹄地阅卷,念及诸位官员们近日来的辛劳,放了他们几天假在家休养,等阅卷完毕再回国子监。
程君顾这日睡到自然醒,用过午饭,进书房看书练字。这字刚练了两张,就听仆从来报驿馆来人。
来的是鸣沙的贴身侍婢,说是公主邀程小姐去吃茶点。程君顾二话没说答应下来,留画棋二人看家,跟着侍婢去见鸣沙。
鸣沙还在读沈长英为她编写的识字册,这册子以辛太傅为皇子们编写的启蒙识字本作雏本,又加了好些图画,图文并茂,助鸣沙更好地理解南朔语。她看小人画看得入神,连程君顾进屋都没察觉。
程君顾探头瞧了眼她手中书册,小狐貍似的笑了下,捏着嗓子道,“沈仪制怎的来了?我家公主正在屋里读书呢。”
“长英,长英你来得正好,我……阿顾!”
鸣沙圆睁着眼,双颊微鼓。
“你怎么也开始调笑我了?”
“挺好,连调笑这词都学会了。”
程君顾笑着坐下。
“沈仪制年少有为,生得又还算俊俏,莫说前朝那些官员,就连好些商贾都盯着这块香肉。听闻狮月国民风可比南朔国开放多了,若是你对他有意,倒也不必藏着掖着。毕竟比起那些女子而言,你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什么月?你要摘月亮吗?”
程君顾:“……”
她倒是忘了鸣沙还没到能听得懂诗词的程度,便转用大白话与她解释。鸣沙听完,大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回话。
程君顾轻笑,拿起桌上一块红豆糕。
这红豆糕是改进过的,不似过去那般甜得发腻,想来鸣沙还是会把她这位友人的建议记在心里。
鸣沙愣了小半天,回神后说道,“我喊你来不是为了长英。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有个姨很喜欢我们的沙钟吗?我命人快马加鞭回去运了一车过来,你回去的时候带一些走罢。”
“多谢多谢,我倒是忘记这事。”程君顾笑道。
鸣沙放下手,喝了口奶茶。
“我的士兵们说,黎国那边的人都散了,看来辛琰也要回来了。”
程君顾一怔,很快笑得弯起眼。
终于要回来了。
“我还听说一件事,喀沙也派人过去了。而且,有人在喀沙使者的食物里下了毒。”
程君顾闻言,面色大变。
这个国家她至死都不会忘记,当初就是他们因使者意外死亡一事,不由分说向黎国开战,后殃及南朔国。
朝廷想守护疆土,又担心邻边国家伺机动乱,不敢动戍边将士,最终只得令早已卸甲的程元帅重新执帅印迎战。
而正是因为这场恶战,程元帅新伤并旧伤,身子一度虚弱,差点病死在帐中。姚侍郎还在这场战役中联合几名朝廷命官和商人发战争财,壮大了大皇子在官员中的影响力,影响力之大,险些动摇到帝位和宰辅之位。
程君顾心想,如果这次那个倒霉蛋还是死了,她就必须得尽快制定对策。要是能拦住父亲上战场便是最好,倘若拦不住,就把姚侍郎那些敛财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然后呢?”程君顾竭力压住情绪,但还是带了几许颤音。
鸣沙道,“有宾客发现这件事,提前和他说了。应该没死成。”
“你好像很不满意?”
“当然。”鸣沙说,“我们跟喀沙国关系很差,巴不得他们早点被我们吞了,好把他们的草原抢来给我们用。”
“草原?”
程君顾陡然忆起,这喀沙国的名字里虽带沙字,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绿洲国,而且还是整个西域唯一一个绿洲国。他们国家的大草原是西域诸国必争之地,特别是在西域诸国里数一数二的狮月国。
她对这些兵家之事没多大兴趣,纯粹只是向往草原。
听说喀沙国的草原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待尘埃落定,她倒真想去那儿骑马放羊,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牧羊人生活。
要是哪天犯懒,就晚些起,放那群羊儿们自行在草原上吃草,要么就让辛琰去赶羊,到时她坐在羊群不远处,舒舒服服晒着太阳看书,最后两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
“对了,阿顾,我还听到一个坏消息。”
程君顾自美好幻想回到现实,有些紧张地看着鸣沙。
“喀沙使者说要嫁给辛琰,现在应该已经回国准备嫁礼了。”
“!!!”
程君顾沉默半晌,最后唤了鸣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