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事后来偶然被四皇子得知,设了个局,以通敌叛国罪将辛琰送上公堂。人证物证齐全,辛琰百口莫辩,却拒不认罪。
当时四皇子受命替缠绵病榻的君王监国,施压刑部必须让他认罪,强压之下,刑部尚书怒而辞官,不想继任者乃四皇子党羽。
他以程、辛两家三百余人性命为筹码,逼着辛琰‘将功补过’,前往边关抵御强敌,最后全体辛家军于弹尽粮绝中,同城内百姓一齐殉国。
辛琰的尸体还被敌军挂在城门口风吹日晒数日,王后派去的人为了赎回所有人的尸骨,被迫签下丧权辱国契约,赔了一大笔钱,还割让一大块土地。
即使如此,四皇子也没有按照约定留那三百余人安好,继位之后以各种罪名斩杀这些无辜族人,连刚出生的婴孩和家里的牲畜都没有放过。
每杀掉一个人,他就会派人告诉被软禁的程君顾,甚至还命人当着她的面杀。
饮月就是在她面前被突然冲进来的侍卫一刀砍下头颅,死不瞑目,程君顾还因此做了许久的噩梦。
手背忽然被烫了一下,程君顾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对上饮月凑近的脸,一时没控制住,惊呼出声。
“小姐是不是烫着了?”饮月忙取走她手里的香,关切地握住她手掌探看,“都红了。”
程君顾缓了缓神,勉强说了句无事,又从饮月手里讨回香,送进神龛上的香炉中,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不敢看饮月。
“小姐可是要去听了然道长讲道?”出殿时画棋见程君顾往另边走去,如是问道。
程君顾正是抱着这个心思而来,前世常年足不出观的了然道长忽然拜访程家要见程君顾,可那时程家早就被四皇子的人控制,连苍蝇都放不进来,更何况是这么大个道士。
了然道长只得离去,再之后,他便从灵泉观销声匿迹。有人说他像银龙一样得道飞升,又有人说他是修得更高的道法,往别处去了,众说纷纭,最后成了个未解之谜。
程君顾万分好奇他当时想与自己说什么,前世的这个节点,他也有话想同程君顾说,只是那个时候程君顾没来得及赴约。再后来了然道长受邀外出修道,回来之后,程君顾就遭软禁,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可是不巧,师父前两日出门去了。”小道童听过程君顾来意回道。
程君顾道:“可有说何时回来?”
“师父云游四方,少则天,多则年,难说归期。”
“若是他回来,还请小道长代为转达,不见不散。”
小道童点头应允。
程君顾三人拜别小道童,准备离开。倏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程四小姐留步。”
来人是兵部尚书夫人。
程家除程君顾皆为武将,程君顾从小到大跑得最熟的地方有三,程家、辛家还有兵部。
大多时候她都是陪着家里的嬷嬷来送饭,她父母、兄长都在兵部专用的训练场练兵,与辛琰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那儿。
尚书夫人笑着从头到脚瞧了人一回,“有些日子没见程四小姐,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来京城这么些年,说的官话里还是夹杂几分江南口音,温温软软的,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烟雨蒙蒙的小桥流水人家。
小时候爹娘他们练兵练得晚,尚书夫人便会来陪程君顾入睡,有时是唱江南小调,有时是给她说那儿的传奇故事。直到与辛琰成亲,程君顾的所见所闻所梦才从江南水乡转为广袤大漠。
“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尚书夫人的身子骨向来弱,是娘胎里带的毛病,生过孩子之后变得更差。
六月的天,独她一人穿得厚实。
尚书夫人浅笑,“称不上什么好不好的,有一天是一天地过就行。程四小姐后续可是有事,若是无事,可到我府中喝杯清茶。”
“夫人还是如以往那般唤我阿顾罢。”
兵部尚书府离灵泉观不远,下山之后走两条街就到。尚书大多时候都在兵部忙公务,家里就两个老妈子和三个丫头侍奉着,需要的时候,每月还会来两个短工打理院里花草。平日里就这么冷冷清清着,让夫人能好生养病。
老妈子给上了茶点,画棋和饮月一左一右在程君顾身旁侍候。
“阿顾前些日子去考了官试,感受如何?听好些人说,今年的考试难了不少。”
“难倒是不算太难,就是考得有点偏。”程君顾抿进一口茶,“比起当初的骑射,还是好上许多。”
说完,她轻声笑了起来,尚书夫人也跟着笑。
“还不是夫君偏要说什么现在的学子不可手无缚鸡之力,需文武双全。我那时就寻思他要吃亏,结果最后真就只有辛将军和程将军通过。”
大哥和辛琰?
在程君顾的记忆里,官考乃文官之试,他们这些武将是有另外的考核。
似乎是看出程君顾的疑惑,尚书夫人解释道,“难怪阿顾没印象,你那时随你娘去边地了。当时两位将军是考官,开试前他们分别给考生们做示范,结果算成绩的时候,发现一排箭靶上就两个红心有洞,是他们教学时留下的。”
程君顾幻想着那时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边上的画棋等人也跟着笑。
那一年,程君顾约摸十二三岁,边关外敌来t犯,来势汹汹,连破多道壁垒,眼看就要冲破边关最后一道防线。
程元帅临危受命,点了十万大军出征,元帅夫人随军。程元帅那时一心要培养小女儿接任妻子衣钵,索性把她也捎上,让她切身实地感受到战争,而非仅是从书页和他人言语间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