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说:“她有长公主护着,怎么会真的有事。”
温鱼说:“这可就不一定了,长公主是护着她,可如今长公主自己都身陷囹圄了,你没发现今天你受刑这么久了,甚至没人来拦一下吗?”
温鱼就是仗着她这几天都被关在牢里,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便光明正大的信口开河。这不管是刑部大牢还是大理寺,说句难听的话,跟个筛子似的,里头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长公主那边立马就知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温鱼甚至错觉这大牢里的空气是不是愈发稀薄起来了,才听见她慢吞吞开了口:“一开始,我以为她是觉得我生的貌美,又怕将来嫁了人,与其让夫家在外面寻小妾和自己打擂台,不如用自己人。”
“至于送去扬州的事,我爹娘同我说过,说是这些世家公子,都是道貌岸然的主,不喜欢那些个正经的,就喜欢那些……那些勾栏样式。”
温鱼心想,这你也信……
但很快刘曼便话锋一转,说:“但后来我就知道了,这是专给老爷……谢鼎设下的一个圈套,我被送去扬州后,虽是奴籍,卖身契却在曲家手里,谢鼎当年赎我,是没有我的卖身契的。”
“但当时我与鸨母一唱一和,哄得他以为坊间都是这么干的,只给了银子,便把我带回了京城。”此事就像刘曼说的,谢鼎是为官之人,此事抖落出去,那谢鼎就是强纳猖ji,也是要坐罪的。”
当今陛下最讨厌官员狎伎,谢鼎偏还闹出这么个事,不正是踩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发疯?
不过……
温鱼疑惑道:“既然没有你的ai身契,你一个奴籍,是如何同谢鼎一起从扬州回京城的?这一路的官差盘查你如何躲过的?”
刘曼道:“鸨母联系他,替他……给我做了个假身份。”
温鱼:“……”
算算日子,刘曼进府至今五六年左右,当时刚成婚几年的曲云就能暗中联系人给自己丈夫安排如此一个处处都是陷阱的妾,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弄死谢鼎。
荒谬的是,谢鼎好歹是个官,就半点不觉得这事做不得吗。
强纳猖ji不说,甚至还有伪造假身份,扰乱户籍这种,就算谢鼎不贪污,光凭这个曲云也能弄死他。
刘曼说:“我刚进府的时候,以为是要和其他姨娘打擂台,但其实没有……府里只有我和她。”
“是她暗中让我,挑拨她和老爷的关系。”
温鱼眨眨眼,犹豫道:“你可有猜过为何?”
刘曼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若是能想明白,今日便不会在这了,我的父母兄弟都是曲家的下人,这些年来,老爷对我很好,我也拿了不少银子回去……后来,她同我说,让我向老爷进言,杀了她。”
毫无疑问,曲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温鱼一直都以为,在谢鼎和刘曼策划的绑架事件中,她总归是无辜的——最起码不会是那个幕后策划的人,她顶多是推波助澜,知道枕边人要害自己了,便狠狠心,给了对方一记痛击。
没想到,就连这件事也是她主动策划的。
幽暗的大牢内,温鱼的声音听起来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她低声问:“你……你一点也不怀疑吗?”
刘曼显然也是愣了愣,在她的思想里,怀疑主子这件事本来就是大逆不道,她几乎是过来好一会儿,才茫然道:“怀疑什么?我们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一直以来,她做的事情不管看起来多荒唐,最后的赢家都是她。”
“比如?”温鱼忽然很想了解一下这个曲云,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说起几十年前的旧事对于刘曼来说也不太容易,她回忆了一会儿,缓缓道:“当年曲老爷有个很受宠的姨娘,她作为嫡女,和那个姨娘很不对付,没过多久,便听说那姨娘残害嫡女,被发配到了庄子上,再然后……听说那姨娘在庄子上浆洗衣物时,不慎跌进了河中,死了。”
温鱼眯了眯眼,笃定道:“那姨娘是不是曾害得曲云落水?”
刘曼瞪大了眼睛,“你……你如何得知的?”
曲云的秘密
坦白说,这种案例,温鱼是没有见过的——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反社会人格,像曲云这样情节扭曲的,就更少了。
温鱼一开始完全没往这个方面去想,那是因为曲云的童年生活过得似乎是比较幸福的,她是家中嫡女,父母虽称不上恩爱,但从他们当年能毅然决然拒绝王弼,就能看出这对父母不是对她是不错的。
而大部分像曲云这样的变态杀手,实际上是天生的,他们天生缺少同理心、缺乏人类应有的情感,但他们通常会伪装的非常好,在外人看来,他们聪慧机敏,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搞好关系。
人际来往这件事,通常人们会无意识的计较起来,或是犹豫纠结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考虑自己和对方的付出谁多谁少,考虑家世门第,但像曲云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个黑心肝的,她不在乎那些东西,只在乎自己的目的,只要自己的目的能达成,旁的那些事,她从不在意。
既然不动心,便能狠下心。
但这样的人通常会有超乎常人的报复心理,就像刘曼所言的,那个姨娘敢欺负她,曲云就敢以同样的方式弄死她。
语罢,刘曼淡淡道:“今日……事已至此,我说了这些,也不过是想求你,保全了我的父母兄弟。”
她的姿态一直都很平静,不骄不躁的,在她看来,温鱼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差,能不能保全了,她又哪里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念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