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歌已经躺到床上了,也不知道是睡了没睡,墙角立着一个刺眼的行李箱,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护照还有机票,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彻底离开的准备。
有那么一瞬间,战祁真的想冲上去把她的证件和机票都撕的粉碎,然后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像以前那样霸道无理的告诉她,这辈子休想逃离他身边,哪怕一分一秒也不行。
可他现在却没有了那种勇气。
有句话说喜欢就是放肆,但爱就是克制。
过去他把她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所以肆无忌惮的挥霍着她的感情,伤害着她的身心。而如今当他真正爱上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了过去那种放肆,而是变得诚惶诚恐,小心翼翼。
战祁叹了口气,走上前坐到她身边,抬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留下来?”
然而宋清歌的睫毛却都没有闪动过,显然是已经睡了。
他有些贪恋的看着她的脸,低下头吻着她的额头、眼睛,最后落在她的唇上,却只是蜻蜓点水的碰了碰。带着不舍、眷恋,还有浓浓的抱歉。
良久之后,他才收回视线起身走向浴室,然而就在浴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床上的宋清歌却也睁开了眼睛。
宋清歌的航班是第二天一大早的,然而令她惊奇的是战祁居然比她起的还要早,等她醒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不知去向了。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这一晚上战祁根本就没有合过眼,一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收拾洗漱好,她换上了一身军绿色的长风衣,戴了一顶鸭舌帽,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也很有活力,就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她去卧室里看了看熟睡的女儿,心里满是想要带她离开的念头,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孩子跟着她,不会好的。
战祁尚且还能给孩子换肾,但跟着她能有什么好处?她一找不到肾源,二要在外颠簸,女儿跟在她身边也就只有受罪的份儿。更何况那个男人现在也慢慢有了做父亲的自觉性,物质条件又能极大地满足孩子的成长需求,把女儿留给他,倒也算是一个不差的选择。
宋清歌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脸,眼睛一红,险些就落下泪来。
这个从出生开始就充满波折和病痛的孩子,从小到大都跟在她的身边,几乎从未离开过,她真的是很舍不得。
宋清歌低头吻了吻女儿的脸颊,终于起身向外走去。
许伯和琴姨都在门口等着她,见她拖着行李箱下楼,琴姨立刻走上来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清歌啊,你的身体现在还没完全恢复,不走了好吗?”
她只是笑笑,伸手抱了抱琴姨,“您别难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二位就放心吧。”
“可是……”
“还有知了,也要拜托二位照顾了。”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小姐的。”
“嗯。”她点点头,又转头朝楼上望了望,视线也不知道落在了哪一处,良久才低声道:“还有……他。”
宋清歌抿了抿唇,语重心长的说道:“他现在要给孩子做手术,所以一直在喝中药调理身子。希望您二位能从旁多提醒着他一些,不要让他再沾染烟酒恶习。我不在的时候,就要全凭他一个人照顾孩子了,千万不要给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许伯有些不忍心的问她,“你不再去看看他了吗?”
“不去了,没那个必要。”
他从一大早起来就躲了出去,显然也是不想和她说话,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上赶着去找他呢。这样相安无事的离开不就好了吗。
两位老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知道这俩人倔起来都是谁也说不通的,摇了摇头,终是什么都没再说。
最后道别了一声,宋清歌便拉着箱子向外走去,轮子骨碌碌的在铮亮的地板上滚过,这个场景像极了六年前她被他赶出去的那一幕,只是这一次,换成了她主动离开。
薛衍的车早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她出来,便立刻迎上来,绅士的从她手里接过她的箱子,并且还为她打开了车门。
宋清歌却转头朝那座古朴的楼上望去,视线落在二楼的某一扇窗户上,战祁高大挺拔的身影就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此时正不带情绪的望着她。
她明明是有些近视的,可是隔着那么远,她却能清楚无比的看到他不舍和泛红的眼眶,半晌后,战祁终是垂下了眼,背过身去。扬手“唰”的一声将窗帘拉上,两个世界就此被隔绝。
薛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终却只看到了一个被窗帘遮的严严实实的房间,他走上来,有些不解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笑笑。 “那走吧。”
“嗯。”她点点头,收回视线,弯腰进了车里。
那时宋清歌一直不明白,她一个近视眼,为什么偏偏在当年他给她离婚协议能清楚地看清上面的大字。后来在她转身决绝的去往R国的时候,又为什么能清晰无比的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和不舍。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在翻看一本科学杂志的时候才知道,当近视的人眼中有眼泪的时候,眼泪覆盖在角膜上,曲率变大了,相当于戴了个凹透镜,所以视野才会变得清晰。
那个时候她才终于知道,原来她的眼中一直都含着泪。
去机场的路上,宋清歌一直都望着窗外在走神,薛衍回头看了她一眼,放缓声调问道:“很舍不得么?”
她转头笑了笑,“也不是,只是感觉有些恍惚而已。”
“放心吧,我已经把一切都给你打点好了,并且派人在东京买了一套房子,到时候你直接住进去就可以了。石川那边我也给你打好了招呼,这段时间你就跟在她身边就好。”
她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薛大哥。”
“没事。”薛衍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道:“你都叫我大哥了,我做这点事还不是应该的?”
从燕都国际机场飞往R国羽田机场的航班很快就起飞了,飞机飞入云层的时候,宋清歌隔着小窗口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放松和感慨。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这次去R国只是去参加一个时装发布会,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宋清歌这次去了R国,会暂时定居在那里,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