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了擦眼泪,压制住心里的难受。她明白,只有她自己过得好了,徐氏才会被善待、才能有脱身的资本。
想到这里,她开始庆幸,自己嫁的人是裴三。
她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一道今日没有出现、准确来说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面前的身影,深吸一口气之后,擦了擦自己眼泪。
她会有新的开始,每个人都是的。
——
经过很长的一段路,迎亲的队伍才回到了镇国公府。
然后又是一阵极为复杂的流程,弄得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要不是有喜婆的指点和严嬷嬷的帮衬,都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
等到了新房之后,她都快没了半条命,却还是不能立马坐下来。
到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而是她一身的穿戴实在是太重了,得要人扶着在空旷的地方坐下来,才不会破坏这身打扮。就算是坐下来,她也必须要挺直身体,稍微有什么大动作,都会被满头的珠翠压歪了脑袋。
她忍了一会儿,实在没能忍住,问身边的严嬷嬷,“嬷嬷,我能不能先将凤冠取下来,压得我有点儿不舒服。”
“夫人,暂时忍忍吧,国公爷等会就过来了。”严嬷嬷还没说话,喜婆就抢先道:“今日废了这么大功夫打扮,这美美的一身不得让新郎官好好瞧瞧。”
要是放在平时,江新月也觉得喜婆的话有道理。她也觉得今天的妆容不错,既然下定决心要和裴三好好过,总该让他看看自己最好看时候的样子。
可她熬了一整天,现在整个人怨气冲天。她怕裴三还没见到她好看的时候,就已经被她的怨气给吓到。
她坚持道:“嬷嬷,想换下来。”
喜婆还想要劝说,严嬷嬷一个眼风扫过去。
别看严嬷嬷平时在江新月面前表现得很是和善,实际上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她身上那股威严的气势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喜婆嘴皮子动了两下,瞬间被吓到闭了嘴。
而严嬷嬷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国公爷将她送到夫人身边时也再三叮嘱过,以夫人的身体为重,便说道:“换下来就换下来吧,等会让人去前面守着。等国公爷往这边来,我们再把首饰戴上。”
严嬷嬷说着话,就指挥青翡青翠两个丫鬟将凤冠取下来。
江新月顿时觉得脑袋一轻,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顺着转动脖子的方向将屋内都扫视了一圈。
这间新房原本是裴延年的屋子。
先前裴老夫人办宴会那次,她被裴延年抓过来,对这里有个模糊的印象。好像那时候这屋里除了家具器皿之类的,就没有旁的装饰物,冷清到像是外院的客房。
可现在屋内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055
屋子里添置了不少东西,比方说中入门的地方多了道屏风,入步到偏厅,靠墙位置多了一整面的多宝架,旁边还摆了好几盆花。再仔细看看,江新月这才察觉这是照着她屋子里的东西布置的。
难怪裴三有次过来时,暗戳戳问她喜欢逛的铺子是什么,想要添置些东西。
她也没想到裴延年会这样改动,要不是这屋内的布局同江家不一样,都要以为她兜兜转转一圈又重新回去了。
说是不感动那都是假的,毕竟有人肯为你花心思本就是难得的事。
可是感动着感动着,她的懊悔到肠子都青了。裴三要是有这个钱给她多好,别说是多宝架这些东西了,只要银子足够多,她都能把抚芳院的墙面拆下来当做嫁妆带过来。
她一边心痛一边看,跟着江新月过来的丫鬟在新地方看到熟悉的东西也觉得新奇。
青翡小心地用双手捧过多宝架上的一只两足青雀香炉,如同献宝一般同自家姑娘说:“姑娘,这香炉和我们屋里真像,可惜我们那个香炉被摔断了一只腿,你实在是喜欢就当成摆件一直放着。”
青雀香炉的造型就是一只展翅随时要高飞的青雀,形态生动。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青雀两条支撑在桌面上如同竹枝一般的腿。江新月有次燃香时,不小心将香炉磕破了一只脚,便让丫鬟放在多宝架往上的位置,就是怕磕着碰着。
可这个位置一般没什么会注意到,青翡没走心,只新奇地问:“只是国公爷怎么知道我们屋里有什么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来,朝着她看过去。
青翡被看得莫名所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香炉,不自信地问:“奴婢说错了吗?”
江新月都想要捂着自己的脸,简直不想承认这就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说错了,不应该叫姑娘,应当叫夫人了。”严嬷嬷上前去,将她手里的青雀香炉重新放到架子上,笑着将话题带过了,“回头可注意了,不然国公爷该不高兴了。”
江新月眼睛瞪圆了,不明白怎么就说到自己身上去了。
“是,夫人。”青翡又欢快起来,掐着嗓子说。
青翠也掐着嗓子,跟在青翡的后面学。有一就有二,最后所有人都开始打趣起来,“夫人”“夫人”地叫个不停。
江新月其实不大喜欢别人叫自己夫人,觉得别扭,好像是迈过这道坎她就成了一位大人。
这也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嫁人这件事有了实感。她不由地想到了还没有回来的裴延年,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别扭感,好像换了个身份,她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裴延年相处了。
说到底,两个人还是没什么感情。
她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不得不安慰自己,哪怕是被赶着上架的,裴延年也是一只油光水滑、极为抢手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