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云走到书案边,案前坐着一位老妇,便问道:“请问妈妈是何处不适?”
那老妇仰头说:“大夫,是我刚出生六个月的孙儿,发热呕吐,乳食皆不进,请了大夫看,说让停乳连饮三日米汤,却仍呕吐不止。所以这才想来此再请大夫看。”
杨学之解释道:“我大哥不在,小儿诸症我不熟悉,还是三妹妹你来看吧。”
说罢,他起身让座,张善云坐下来看老妇拿来的她孙儿的脉案。
看过脉案,张善云又看了杨学之写的方子,轻轻对杨学之摇了头,示意方子有欠缺。杨学之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再给她研墨。
善云取笔重新拟方子,边写边说:“小儿呕吐,需要立刻止之,如果长时间呕吐,会发展为小儿惊慢。我为老妈妈开了定吐救生丸,此丸药每一岁的孩童食一粒,因孩子刚满半岁,便需要对半服用,每日半粒。此药对症小儿伏热、惊涎、呕吐,可在家中常备。”
那老妈妈点点头。
张善云继续说:“进食后给孩子服用,半岁孩童尚不会吞咽丸药,可先将药丸碾碎,拌入米汤中一起服下。我看了先前的医案,所开之药对大人疗效甚佳,但是孩童恐怕因药方气味甚苦无法下咽,所以喝不了多少,疗效恐微。”
那妈妈听了,连说:“就和大夫您说的一样,我孙儿怎么也喂不进药去,家里人都急的不行。”
张善云写完,放下笔墨道:“定吐救生丸口味清香微甜,多数孩童愿意服食。我今日先开七日的量,等孩子好些了,您再来买些备于家中。”
“多谢大夫。”
老妇人拿了药方去找医馆的学徒抓药。
杨学之问她:“养容医铺今日如何?”
张善云随口答:“还不错,赶制的一批养容膏都卖光了,好在杨大人订的一批药材下午可以送来,晚上要继续赶制了。”
“那晚上我也去帮你。”杨学之说罢,又取出一封利是交给善云:“本来应该去养颜铺给你的,方才我走不开,只能此刻才交给你。”
善云收下利是道:“多谢你,学之哥哥。对了,杨大人去了医铺,说白云寺的石刻已经完成了,后日可以对外开放参观了。”
“大哥也去医铺了?后日正好是十五,白云寺门口还有集市,要不我陪你一起去看看?顺路还能在寺外买些东西。”
“也好,那后日我们早些去,看完了再来医馆。”善云心中期待,语气也格外轻松。
杨学之本来正笑着凝视她,却看见医馆门外站着的周怀德转身离去了,张善云背对着窗外,未曾看见。
杨学之也没有说,只是又问:“三妹妹,你帮我看看,我开的方子哪里不对,我以后再改。”
周怀德沉默不言地回到马车里。
忠言问他:“公子,现在我们去哪?”
常听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车夫说:“去衙门吧,公子今日休假,定是想和张大人一同用午饭。”
周怀德说:“远瞻白日里很忙,别去烦他了,去五闲楼吧,喝一杯枸杞酒。”
常听问道:“虽说快要入秋了,却仍十分闷热,公子此时喝枸杞酒,岂不更添烦热?”
忠言打断了他:“公子现下喝什么酒都是苦酒,你就别劝了。”
周怀德忽然笑了,说:“她过得很好,我现在很高兴,怎么会是苦酒呢?”
忠言有些心疼自己主人,不禁说:“公子这样自苦,我看了难受。公子把自己的铺子给了三姑娘,又花了大价钱亲自给三姑娘买了人,公子为三姑娘做了这么多却不肯告诉她,公子现在是要放弃三姑娘了吗?”
常听向他直摇头,示意忠言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怀德却说得轻松:“不放弃,却也不一定非要去争取。我想要的是她过得好,这份好从哪里来,是谁给的,抑或是她自己寻得的,对我来说有何异呢?”
忠言说:“公子如果真这样想,今天又怎么连大郎都不敢见一面了?”
“也许是人心里总有一份怯懦,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了。不如就矢口否认了吧,倒也能做个背后君子。”
周怀德失t落尽显,垂下的眼睫毛在脸上留下长长的阴影。
*
二日之后,应天府白云寺外。
因是十五,早市开的格外早,天刚蒙蒙亮,就有商户带着五彩的绸子拉摊位了。
张善云和杨学之抵达白云寺的时候尚可算早,可是白云寺外的摊子上,早已经人里人外围了三层了。
善云原以为只是卖些吃食物品、玩乐衣饰,却想不到还有兜售飞禽活物、日常用品,甚至还有卖家具桌椅的。她第一次逛这样的集市,觉得很有趣,不由和身边的女使问禅说:“以前只知道集市上有各种贩卖物品的商人,想不到白云寺竟是把所有的集市都聚到一块了。”
杨学之说:“应天府的这些还不算,若是在东京府的大相国寺,还有卖名贵书画、奇珍异宝、昂贵药材的,别说平头百姓爱去,就连文人高官都爱去光顾,还有人在相国寺外题字的呢。”
张善云边看边说:“本是为了参观《图经》的石刻来的,想不到还有集市。可以给二姐姐买一套梳妆台去,刚好我还在想哪里可以买呢。”
“二姐姐的好日子定了吗?”
“嗯,许姐夫已经来和娘商议过,打算等大嫂顺利生产之后,再过两个月。”
“那也快了呢,大嫂嫂算算日子,也就一个多月了。”
“是呀,所以二姐姐的东西我也得赶紧帮忙一起准备着。除了桌椅,我还想给她买些缎子去做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