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做梦吧!”林氏训斥了她一句,转眼却见调皮的小儿子扯着那块蓝锦就往地上拖,他也要比划比划。
林氏吓了一跳,冲上前拍了老四一巴掌,抢回布料,“脏得跟个泥猴样,不许碰!凤丫,把布拿过来!一会儿吃了饭,我去把隔壁的五奶奶请来,帮忙裁了,好做新衣裳。嗳,你说我能不能求她也帮着做做?这料子都拿来了,难道过年还不给闺女们上身啊!”
她的后一句话,是在跟钱文佑商量了。
钱文佑可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做主就行。”
“我这不是想着,要是请了人家帮忙,过年肯定要回个礼么?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又说没准备。”
“那是应该的,你看着办吧。”
林氏收起布料,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吃了饭,果然去请了五奶奶过来,看了料子,又给几个孩子量了尺寸,两个女人啰嗦了半天,才定下做的样子。
钱灵犀没心思听她们唧歪,躲在厨房的茶炉子旁打盹补眠。钱扬威带钱扬武出去拾柴了,少了那个小魔星,家里难得的清静。
“嗳,有人找!”忽地,一直跟着娘探讨新衣裳的钱彩凤过来凉凉的喊了一声。
钱灵犀茫然睁眼,谁找她?
钱彩凤还没从方才的吵架中完全顺过气来,见妹妹这迷糊样,眼珠一转,从旁边水缸里打了瓢凉水,浸湿帕子给她抹脸,“瞧这脏的!帮你洗干净好见人。”
我不要啦!钱灵犀冰得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张牙舞爪拼命折腾,钱彩凤目的已达到,气也顺了,笑眯眯的跑开道,“这样子可干净多了。不用谢啊!”
姐姐很讨厌!被洗脸的钱小妹气鼓鼓的出来见客了。
不是亲生的
还以为来的是什么人,却原来是房亮。
但钱灵犀可不知道,房亮今儿能来找她,也是在房家经过一番斗争的。
昨天听弟弟房奕说起十五那天曾看到赵庚生背着只麻布袋跑到了山上,虽然没亲眼看到那袋子里的鸡,但房奕却是听见咕咕鸡叫的。
房亮闻言,当时就要去报讯了,但母亲吴氏却不同意,她也有她的顾虑。
“咱们房家在这儿小门小户的,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得罪人。他们钱家有人有势,必然会查个明白,何苦让你弟弟去多这个嘴?那姓赵的父子都不是好人,万一心怀妨恨,钱家惹不起,来报复咱们家怎么样办?”
“但大伙儿都在一个村里,能睁着眼睛装不知道么?往后要是人家知道了,非得怪我们不可。到时您就两头不讨好,两家都得罪了!”
房亮为了这事,跟娘怄了一晚上的气。吴氏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觉得儿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天一亮便让儿子来报信了。但她怕惹麻烦,只让房亮悄悄的去找钱灵犀,借孩子的嘴把此事说出来,便是往后有什么纷争,大人们也可推说不知了。
房亮满以为,自己一说,钱灵犀肯定会义愤填膺的去捉拿元凶,可是出乎意外的,钱灵犀已经提不起半点复仇的兴趣了。
“你怎么了?”房亮大惑不解,还以为是自己说晚了,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才跟我说起,并不是有意不说的……”
“不关你的事。”钱灵犀坐在门槛上,小大人般叹了口气,“那赵庚生也怪可怜的,他是不是总挨打?”
比起他偷自己兔子的可恨来,他现在的遭遇已经够凄惨的了。就算是要惩罚,这也惩罚得够了。
房亮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随口就道,“又不是亲生的,当然没有亲生的好。”
啊?钱灵犀诧异了,“他们不是亲生的?”
“当然不是。你看他们一家子,哪有一点相像的?听说他爹娘一直养不出孩儿,所以才收养了他。原本是指望着他养老,因不想被人认出,才特意迁到咱们这里来。只是没想到,赵庚生越长大就越不象他们,村里人都看出来了,就连赵庚生自己也是知道的。赵家两口子许是觉得没指望了吧,所以待他越发不好了。”
怪不得。但这就能作为肆意打骂子女的借口吗?钱灵犀很是不平。
但她能怎么办?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父母拥有对子女的一切主宰乃至生杀大权。除非赵庚生尽快成年,能够自己谋生,否则就得继续忍受父母的打骂。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糟心的事情了。钱灵犀打起精神对房亮道,“你不是想识字么?我现在来教你好不好?”
难得这小子特意跑来告诉她一声,投桃报李,她也应该有所表示。
当然好啊!房亮激动得眼睛都放光了,满怀希翼的问,“那你能不能先教我写我的名字?”
“看好了。”钱灵犀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写出房亮二字,“这个就是你的名字了。”
房亮小心翼翼的看着地下那两个字,象是看着一个本不该属于自己,又意外得到的珍宝,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热切,又是那样的敬畏。
钱灵犀有点感动了。
她能想象,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在初识字时的那种奇妙感觉。就好象我们小时候第一次穿上妈妈的高跟鞋,让光滑清凉的丝袜掠过大腿,那种难以言喻的幸福与忐忑是让人回味无穷的。
“喂,看能看会么?跟我学着写。”难得当一回老师的钱灵犀板起脸孔,抓着房亮开始诲人不倦。
南明这时代的文字与古汉字时的小篆基本一致,当年钱灵犀学的时候也颇费了一番工夫。听说之前的文字并不统一,更加稀奇古怪,犹如天书。后来,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横空出世,以既能为大家接受,又更加简便的小篆统一了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