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情也是有价格的。”
这冰冷的一句话,让向美兰从他身上体会到了距离感。
何松石说:“梁丰私自授权公司自营部,违规买了很多富利的股票。同时再出借这些证券,做了大量看空交易的对手方。买卖两边同方向操作,一旦富利大跌,梁丰就要亏双份,你们至少5年发不出奖金。”
自营部这样的操作,可不只是“违规”这么轻了。股价涨,梁丰在名都分公司的小金库就会赚的盆满钵满。股价跌,亏大了事情就会败露,总部可不会给他留情面,开除,坐牢,什么都有可能。
简单几句话,向美兰就明白过来了:“所以梁总帮你,其实是不想让富利股价大跌?”
“是。”何松石看向她,声音低沉有些严肃,“除此以外,还有呢?”这话像是在考她。
“还有?”向美兰有些莫明,但很快的,她从他那双清冷坚毅的双眸中,看到了神色逐渐惶恐的自己。
她想到了,但又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最开始,那么多投资商,突然阻击富利的股份,并不是偶然。而是梁总篡的局?”梁丰人脉广泛,他有这个能力。
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向美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何松石点点头:“北城自营部比所有人更早的买入富利股票,那时候价格并不高。梁丰原先的计划,号召大家有钱一起赚,大量买入会把股价炒到高点,然后掀起一波他们要进入董事会分摊权力的舆论,逼我出手以更高的价格买回这些股份。”
向美兰接着他的话说:“北城自营部就可以趁着股价被推到最高位的时候,清仓获利退场。”偷偷地最先买入,偷偷地最后离场,梁丰最开始的算盘,就是组织了一群猎人,围剿何松石这个猎物。而且是别人冲锋陷阵,他坐享渔翁。
他们彼此都清楚,股价早晚会从虚高点,回归正常价值,跌的越多,大股东何松石就摔得越惨。梁丰为了填满小金库,不惜把富利敲骨吸髓,吃干抹净。
何松石说:“但他没想到,这些投资商一旦入场,就根本不受控制。各怀鬼胎,谁都想多吃一口。结果,恶意操纵股价,被证监会盯上。这种事情一旦监管部门披露,富利股价会跌到谷底,我死,他比我死的更惨。”
“所以他让我来帮你的时候,倒是真心的。他想扭转残局。”向美兰觉得这事真讽刺,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你一直都知道,梁总是这次恶意收购的发起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进北城的第一年,是老梁带的你。你是他的亲信。”何松石犀利的眼神一下子就次刺痛了向美兰的心,“所以连顶头上司胡敏敏,你也不放在眼里。”
向美兰心里拔凉拔凉的。他们之间像是搁着一层单向玻璃,她不了解他,他却把她看的透透的。
怪不得,一开始他就不信任她,还一直把她蒙在鼓里。
向美兰有些生气,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何松石就心软了。他现在很清楚向美兰的为人,即便她有时候是急功近利了点,但比起很多人而言,向美兰做人有底线。
何松石可以完全放下过去的所有,所以多多少少,也希望她可以为自己改变:“最后再问你一次,这样的地方,你还回去吗?”
向美兰思虑良久。
她帮着何松石拿回了股份,现在公司权力稳稳的攥在他手中,自有他去想办法稳住股价,短期内不会出现大跌的情况,留给了北城自营部处理掉手上股票的时间。
只要自营部这次能保本小赚,她就立下了大功,回去前途一片光明。
“他对我不错。”当年20个实习生,梁丰只留了向美兰一个。引她入行,这份恩情向美兰一直记得。
两个人坐在车里,沉寂了好几分钟。
何松石开口说:“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向美兰没忍住,脱口而出地责备,“我不了解你,可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她心里有气,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梁丰瞒着她,何松石就没瞒着她?
何松石明白了,向美兰是不会把和单宇见面的内容告诉他了:“行,也好。”
“我先回去了。”她像是迫不及待地说出这句话。
“嗯。”他没有挽留。
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向美兰感觉自己从心底深处,亲手剪断了和他的关系。
她心里酸楚,但却毅然决然。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目标要实现。感情上的疼痛,总会过去,只有事业成功,才是陪伴自己一生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何松石继续坐在车里思考着,想起了今天中午向美兰刚走的时候,他接到的那通电话。
周妍音对他说:“恭喜你何总,单宇到底还是选了你。”
何松石当时就皱了下眉,心已经随着向美兰跑了出去。既然单宇都把消息告诉周妍音了,那就是已经决定卖给他了,为何还特地把向美兰叫去?
何松石随口回她:“你手里的股票买价低,持有或卖出,你都不亏。”
周妍音说:“我可不想赚这个钱。”
她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何松石的脑海里。之前他没接到向美兰的时候,心思一直在她身上,着急担心她。现在看到她平安到家,这会儿他就又想起了这句话。
周妍音不可能不想赚钱,能让她说这话的原因,只可能是“赚不到这个钱”。那也就是说,股价会在她抛售离场前就大跌。
何松石知道周妍音是个在商言商的人,行事果断,冷静客观,有时候更像是个毫无感情可言的机器。以她的性格,吃了大亏一定会报复,要报复,就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