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走出两个小生打扮的人,众子弟一看便有些不乐意了:“又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出戏早已经看腻了,薛公子,让他们换一出!”
未等薛蟠说话,周恒笑道:“虽然戏是大家早听过的,可曲子却是前些日子我从友人处所得。这原是他的得意之作,不肯把曲谱让出来的。我听过后便想,如此仙乐,怎能不与众位兄弟分享,便央告了半天,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场戏来。”
说得众人都好奇极了,都道“既然这样,可不能不给周兄弟面子,必须得听听有什么妙处!”
须臾后,曲笛声起,春光明媚,这些纨绔子弟被这俏皮的笛声提起了兴趣,也不谈笑了,都把注意力放回这出戏上。
胡琴对答,情谊深沉;琴音缠绵,长亭惜别;这音乐伴着生旦的唱腔,直把众人的心魂都摄入进故事中,竟无一人谈笑。
管弦交替,如泣如诉;凄婉哀绝,斯人已逝;锣钹齐鸣,纵身相陪;弦声再起,蝶舞翩跹。二胡尾音已淡,众人只觉得余音不绝沉浸其中,宴席沉默了片刻。
一人声音哽咽,问道:“周兄,这曲子是何人所作,竟如此引人落泪。”
薛蟠听戏原是只为了看台上佳人,此刻也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先前只听周兄弟说这曲子绝了,没想到这般动听,把我都弄哭了,停都停不下来!”
听到薛蟠说自个儿被感动哭了,众人立刻便从那摄人心魄的曲调中回过神来,哈哈大笑“能让薛公子动容的曲子可不多。周兄,不知这曲子是哪位大家所作?以后可还会出新曲?“
周恒谦虚道“并不是大家所作,我那友人比我还略小一岁,人才出众又兼容貌不俗。只因喜好戏曲音乐,才偶尔有感作曲。不过他只是一般乡绅之子,又有功名在身,还是读书为要,何时还会作曲我却是不晓得了。”
薛蟠其他全没听进去,只听得“容貌不俗”四个字,心上愈发在意,忙道“周兄弟下次能否邀他一起来,让我们也能与他交个朋友!”
周恒等的就是这句话,却还故作推辞:“这我可得问问,他不能喝酒,一向不爱参加这些宴饮,若是来了,众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别为难他。”
众人忙都打包票让他放心。
宴会
那边纨绔子弟们听戏玩乐,这边甄栩却碰到个麻烦。
他原是读书乏了,便与甄煜带着晴雯去品茗斋与老板娘商议新茶点。
小丫头兴致勃勃地把几样新出地点心一一品尝,又观察起茶楼的客人来。
“栩哥哥,咱们这茶馆好似有些不同。”晴雯托着腮对甄栩说道。
甄栩一乐:“你个小丫头看出什么来了?”
晴雯却很认真:“别家茶馆多是些书生,品茗斋却好像各色人都有。“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小丫头有些天分。”
恰好老板娘张金巧走过来,“品茗斋原是俗雅兼备,因咱们家点心花样多些,又有奶茶等新式茶品,便以一楼为俗,即安逸舒适的生活之味;二楼为雅,专为客人清谈会客留下空间。”
甄栩听到这样的巧思,直赞叹道“巧姨真是经营有方,这么几年下来,把别家茶馆都比下去了。”
张金巧笑道“这也不光是我一个人想的,还多赖甄小郎的方子。”
几人正闲话,忽然听到茶馆门口有人吵嚷“我要见我家娘子!”
甄栩抬眼看去,一个穿着破烂长衫的中年男子坐在品茗斋门口撒泼:“张金巧,你如今富贵了,就不管夫婿和儿子了?之前你和人跑了,害我伤心至极,每天饮酒浇愁,等我再见到你,你已经又给人生了个女儿,怎么都不肯回来。”
路人一听还有这事,都纷纷看向老板娘,随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那男子本在拭泪,看到周围人议论起来,不由哭得更大声了:“如今儿子病了,我花光家中积蓄来求你,你也不肯出钱诊治他!你给后面这个老头生的儿女是你的孩子,泳儿就不是你的孩子了?你把他扔到哪里去了?”
张金巧虽然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老板娘,此刻也被这中年男子气得脸色通红:“吴修,你是不是又把我给你的钱拿去赌博喝酒了?“
中年男子道:”你怎么血口喷人?“
甄栩笑出声来,那中年男子好像被人冒犯了一般“你笑什么笑,你老婆跟人跑了你还笑得出来?”
甄栩道:“并非故意嘲笑,只是心中疑惑,这张金巧为何抛下你和一个老头子跑了?”
“她嫌贫爱富,见家中贫苦,耐不住便与人跑了。”
“可是据我所知,这茶馆是老板娘丧夫后才经营壮大的,原本只是间普通的茶铺而已,可见她嫁过来时,也并非什么富贵之家。反倒是你,你身着长衫,似乎也是位读书人,想必早年家中也有余财。既然这样,张金巧何必弃了你,转而嫁给一个年龄大了许多的小生意人呢?”
吴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甄栩打量他几眼,又道:“你双目无神、困倦乏力,双手不停地摩娑自己的袖子,怕不是想去找个赌馆吧?”
未等吴修回话,张金巧从茶馆后堂回来,手上捏着一张契书并一份众议墨据,“吴修,从你把我典卖给他人,我们便已恩断义绝。村中族老早就众议过,由我先夫出价永娶于我,你既得了钱,儿子也跟着你,你还想来我这里讹钱要人?”
张金巧又向众人哭道:“众位乡亲若不信,可来看看这两份文契,帮我主持公道!”众人这才明白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