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样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呢?她一边思考,一边往下爬,因为想得太过专注,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你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音色,楚涟月蓦然停住脚,像是被钉在原地,心口砰砰跳,缓缓回头,瞧见了此刻最想见的人。
柳时絮就站在那里,换了身干净的纯白衣袍,山外间月华依旧,清清冷冷铺进洞口,倒映在他琉璃般明澈的眼里,与以前不一样,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潜藏着柔和的笑意,似乎没有月光那般冷了。
糟糕,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喜欢上柳大人的倒霉蛋。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抠着手指,t“你、你怎么会在外面?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此事稍后再向你解释。”柳时絮递给她军营的布防图,“你过来瞧瞧,这张图与你今日摸查的情况可有出入?”
楚涟月接过布防图,但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图案,“这些圈代表什么意思?”
柳时絮靠近她,指着图上的标注一一解释。许是凑得太近,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雪松香,有点好闻,不自觉猛猛多吸几口。
柳时絮察觉到她在走神,身子僵住,“你有在认真听吗?”
“我在听!”楚涟月在图上圈出七八个位置,“这些地方都有哨塔,但图上没标,可能是后来才添设的,另外粮仓和军械库的数量也对不上,在这两处地方应该藏着备用的。”
“能确定这两处就是粮仓和军械库么?”
“能确定,我观察过,粮仓和军械库外墙都涂了湿泥,还引了河道用来防火。”
二人说话间,裴霄已从哨塔下来,走近问:“情况如何?是继续攻还是撤退?”
“容我再仔细想想。”柳时絮沉思道。
楚涟月闻言,好奇问裴霄:“你们带了多少人马?董靖不在,霍将军至少应该能调来五万吧?还是三万?”
裴霄欲言又止,“只借来三千兵,而且霍影没来。”
楚涟月摸摸鼻子,诚恳建议道:“我觉得还是回去睡觉吧,知道你们破敌心切,但也犯不上拿三千人的命去送死。”
折腾了一天一夜,又滴水未进,她感到有些精疲力尽,颇有种想摆烂的冲动,三千打五万?这仗必输无疑。
“也不尽然,就目前情况而言,我们占有先机,但董靖不在是何意?”柳时絮显然在认真听她说话。
楚涟月讲了自己在军营瞧见董靖的事,柳时絮很快拿定主意,通过河道避开哨塔,潜入粮仓与军械库,炸毁后迅速撤离山谷,不与敌军正面交战。
“裴将军,劳烦将三千人分成十支队伍,以信烟为号,分头行动。”说罢,他又吩咐谢黎找套士兵的衣服,打算换上再次潜行,最后才将目光落到楚涟月身上。
不等他发话,她很自觉地捡起别人落下的刀,试了试还算趁手,“我与你们一起。”
柳时絮却出言拒绝了她,“你不必跟我们一起,另外有件重要的事,只有你能办成,炸毁粮仓军械库只是第一棋,如何切断敌军的供给与后路才是难题,说服霍将军出兵才能彻底围困他们,不攻自破。我们这些人的命,就交给你了。”
楚涟月不觉一怔,突然背负上那么多人的性命,压力有点大,但望着他认真的神色里透着几分恳求的意味,她忽然意识到柳大人变了很多,至少已经开始学着信赖别人。
当然不能让他失望啦,她脑子一热,爽快答应道:“没问题,这事交给我吧,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裴霄交代完属下,扭头望着楚涟月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不解问道:“你诓她做什么?霍影不是说,只要能顺利炸毁粮仓,便派兵援助我们,完全不需要她跑这一趟啊。”
柳时絮收回目光,“她撑得够久了,需要好好休息。”
裴霄:“……”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冬夜的风刮在脸上生疼,楚涟月卯足劲在林间穿梭,身后月光如影相随,心里只惦记着搬救兵,数不清被枯树藤绊倒过几次,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前跑,深沉夜幕里,霍家军营逐渐出现在视野中。
出乎意料的是,她只简单报了名字,看守的士兵二话不说便放行。
刚见到霍影,她还什么都没说,霍影却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身上盔甲穿戴整齐,立刻吩咐属下点兵准备出发。
怎么回事?好像压根用不着她来劝,霍影一直在等柳时絮的消息,随便派个人来,他都会选择出兵。
果然又被那个家伙骗了!体力撑到了极限,在意识模糊的前一刻,她还在很不甘心想着,下一次定要找他讨回来。
意识仍在沉睡,楚涟月却觉得自己已经醒了,但身体没办法动弹,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吵闹得很,似乎有人走来走去,没人注意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在这里感受不到一点时间的流逝,闻到一阵清幽的海棠花香后,她跌落到另一层梦境。
目光所及之处是片海棠花林,但这视野很低,像是个小孩子的角度,她猛地往前扑倒,惊讶地发现手脚能动,很快背后伸来一双温厚的大手,将她高高抱起,满园热闹春景撞入眼帘,目光落定的剎那间,年轻明媚的夫人嫣然一笑,发髻上的海棠花闪着耀眼的光芒。
楚涟月认得那位年轻的夫人,是很多年没入梦的母亲,原来,母亲的音容笑貌早就在她脑海里变得模糊,她迫切地张开双手,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年轻夫人笑盈盈拥她入怀,似乎还说了一句话,可她听不清那句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