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谒张开口,难得遇见他有话说不出的时候,嗫嚅了老半天才出声:“我是想你了。”
林霁予被他突如其来的剖白惊得目瞪口呆,很快恢复笑意,贴近季谒,在他耳边说道:“那我们等会儿到你家,先猛猛抱一会儿吧。”
季谒抿起嘴,不愿回应,甚至连距离都拉远了一点。只有拉着林霁予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那种不知来处与去处的情绪再一次涌动起来,明明人已经在身边,却还是觉得不够。
林霁予跟着季谒走进他家的楼道。感应灯不亮,楼道黑的过分,季谒打开灯筒,为他们照亮了一小段路。灰败的墙壁上贴满了不知什么年头的小广告,楼梯扶手起了皮,不小心划疼了林霁予的手。她更靠近季谒一点,脚尖顶着他的鞋后跟,将额头轻轻靠在他单薄的后背上,抵着他,两个人一起上楼。
季谒觉得好笑,回头问:“怎么,大白天也害怕?”
林霁予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成为黑暗里最清晰的光源。两人靠得很近,身高差形成了一个无比暧昧的距离。季谒隐秘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轻呼一口气,微微低头,贴上了林霁予的嘴唇。
这是他们的初吻。周围无人,只剩下琐碎又显得遥远的环境音,楼道昏暗狭窄,还隐隐散发着霉味。
林霁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却只能闻得到季谒身上的气味。她仔细辨别,好像感受到了树叶被指甲掐出痕迹后散发出来的植物香气。季谒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一小片贫瘠的土地,养出了笔直的树一般的男孩。
季谒很快和林霁予分开,转过身,继续往上走,不再回头看她,只是把手拉得更紧一点。林霁予的脚步变得雀跃,跟在季谒身后,停在他家门口。
季谒的语气有一些拘禁,他边开门边说:“我家有点小,我好好收拾过了,很干净,你不要介意。”
林霁予在背后抱住他:“你不要小看我呀。”
季谒进门,给她找出拖鞋,蹲下身,放在她身前。这双鞋太过簇新,像覆盖在周围场景上的新图层。林霁予看着眼前印着小熊的粉色拖鞋,轻轻笑道:“这么可爱?你特意给我买的吗?”
季谒顺手帮她解开脚腕上的系带,拿着拖鞋套在她脚上,只是“嗯”可一声,全程没有抬头。
林霁予说:“那这就是我的专属拖鞋了,你要收好,以后我来你家还要穿的。”
季谒起身,见换好鞋子的林霁予在房间里走动,好奇地环顾四周,他紧盯着林霁予的脸,生怕发现她表情的细枝末节透露出失望或者其他的情绪。放在以前,季谒早已习惯,甚至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但在林霁予面前,他此前所有修炼都彻底作废,再一次变成了那个要站上讲台领助学金,被所有人审视的小孩。
林霁予只有好奇。她堪堪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就逛完了客厅和厨房,紧接着如一尾发着粼光的热带鱼,从季谒的注视中倏忽溜走,往里走了两步,跑到了季谒的房间里,立刻来了兴趣,四处研究起来。
季谒窘迫道:“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吧?”
林霁予目光炯炯:“这就是你从小到大生活的房间吗?”
季谒无所遁形,在这个呆了20年的房间里,才褪去一以贯之的稳重老成,露出一副与他年纪符合的样子。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女孩来自己家,坐在他的椅子上,翻看他少年时的笔记本,这副画面竟然比此前场景都令他更心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凌乱和局促。
他有些害羞,但还是解释道:“再小的时候就不知道了,应该也睡过婴儿床什么的吧……总之有记忆,能跑能跳的时候就住在上铺了。”
“爸妈没去世的时候,我跟奶奶住在一起。后来就我自己住,也是上铺,下铺正好用来放东西。再后来,奶奶就生病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
不知为何,季谒透露得比林霁予的问题覆盖的范围多了一些,语气也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委屈。林霁予立刻站起来,五官都聚在了一起,挤出一副夸张的心疼表情,凑到季谒面前:“诶呀,这么可怜的。”
季谒还以为她下一步动作就是要抱住自己,刚伸出手,就见林霁予再一次溜走。
她甩掉了拖鞋,灵活地爬上了上下铺的梯子,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俯身看他:“这就是你的床吗?你每天都在这里睡觉吗?好像有点……单调。”
她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季谒去她家时,也远远地欣赏过她的房间。她是极繁主义者,床上光大大小小的玩偶就是十几个,更别提房间里随处可见的无用小玩意。
季谒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一时有点慌乱,赶紧说:“床单被套什么的都是刚洗过的,很干净的。”
“啊,是吗?”林霁予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是不是开车开久了,我怎么有点困了。既然你的床这么干净,我就睡一觉吧。”
说罢,她顺势躺下,拎起被子盖在身上,又把脸凑到床边,透过栏杆向季谒看过来,认真问道:“你要一起睡吗?”
我想要你。我要你在我身边。我要你回来。
应该要拒绝的。
饭要凉了。大夏天,大中午,睡什么觉。不行一起学点英语呢,不然两年后要怎么出国?
季谒心里冒出一万条理由,但是见到林霁予坐起来,探出半个身子在床外沿,把手伸到自己面前,他一边沉声嘱咐着“小心”,一边无法自控地牵起她的手。
林霁予反扣住季谒的手腕,拉着他就往梯子那边引,嘴上说着:“上来嘛,我们一起待一会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