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账房捋山羊胡的手一抖,扯下两根胡须,“掌柜的,事已至此,不如先停一停,看韶远县的日后情况再说?”
韶远县的江知县,他同样招惹不起,还不敢明面上送礼,偷偷摸摸去也不太可能,哪头的路都堵死了。
孙掌柜一脸焦急,脸上褶子都泛着苦涩,“老朽哪儿能不知道先停一停!可商队许处去了一批货,要的急,正催着运过去!”
要粘土是为封窑炉闷炭火,每年雨势大,冲垮不少窑炉,年年需重检。
今年更是许的多了些,要的多,工期比较赶,这边就得交土。
徐账房脸色一变,买土的银子已是进了两人口袋,想补全是不能的。
家家商队都忙着寻人买土,他们就算捧着银子去买,单子也要排到一两月后了。
那会儿别说买土了,商队都要准备出发卖木炭去了,他们金丝木炭商队还在那眼巴巴地等土!
账房一咬牙,“紧要的不是钱,是土!有一伙计的兄弟在里面干活,拿钱去买通人,匀出一半的土来!”
孙掌柜心中焦急,想想没有其他法子能变出所需的粘土来。
韶远县就这一块粘土,因靠近平清县,他们还在靠近平清县这边挖土,试图在本县内找出粘土。
结果……看今天急得上火模样也知,当年并未发现新粘土矿。
“先去试着!”不试也不行了,山上烧炭的急着要修补窑炉,必须拿出足够的土来。
徐账房当晚找到那伙计,许以重利,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事情落在了田浩身上。
之后便是田浩伙同外人过筛掺土,偷运出去一半的粘土,结果没干几天,被江无眠发现,摸排一遍把人押入牢房。
江无眠:“……”
能对人许下重利,为何不直接加钱再买?
那能一样吗?
花钱笼络伙计和花钱买急需的粘土,非是同等量级的钱。
前者是小出一笔银子获得三倍利润,后者是出十倍的钱得到正常量的货,前前后后差的银子多!
自然,出的钱越少,遭受的风险越大,如今被江无眠捉住错漏之处,那可能存在的风险化作必然存在的问题。
写完供词画押,又将人押送回牢房。
江无眠想了想,事情毕竟牵扯到平清县知县身上,需要知府决断,然而他当日提了条件,京中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若再等两日。
若是换了知府,此事他还能压上一压,直接等恩师来后再处理。
若是皇帝不准,再交与薛文查探,总之不会落在现任知府与隔壁平清县知县身上。
事已至此,他能参与的部分已然落幕,又转回商队身上。
胡征带来的商队在韶远县掀起一阵风潮,商队带来的布匹虽没有岭南当地蚕丝织品精致,然而来自京城的花样的确引起一阵潮流。
而胡征同样满意收购的物品,虽没能和江知县达成共识,但此行商队的部分目标已达成,剩下半个等他自土族回来自然能完成。
江无眠得知胡征此行目标后若有所思,再度请人用饭,席间谈及一件事情,“胡家商队可愿在本地开设商铺?县中情形不再多言,大部分铺面已空置下来,若是胡家有意购置商铺,能先行挑选位置。”
胡征一愣,毕竟胡家已在平清县安置了酒楼,说是半个店铺也不为过,只不过更多的是吃食之类,其余方面涉及不多。
韶远县与平清县相隔不远,再度开个商铺,未免有浪费之嫌。
“并非酒楼。”江无眠示意他看看现在坐的地方,这儿是醉流霞,又有他的方子在,谁能争得过醉流霞?
“是正儿八经的商铺,专营店铺、杂货铺都可,用以收购韶远县以及山中其他百姓的特产。这就不必每次千里迢迢进山奔波,便是耽误了一时,有商铺立着,不耽误收货。”
像是胡家这般的商队,一向不会在外省多设店铺,浪费不说,还没多大用处。
尤其是岭南道,地处偏远,京中有事,传到这里也该尘埃落定,多设置铺子有什么用?
再有个现实原因,地方太穷,开个铺子的本钱收不回来,还要本家贴补,亏本买卖谁想做?
算下来,耗时耗力,费人费钱,无甚好处,实在是过于不划算。
胡征犹疑着,江无眠的条件太过为难,他想拒绝可又心有所求,不知如何推拒。
“仅是提议而已,不必为难。”江无眠轻描淡写揭过这茬,又提道,“胡家商队多年与山中百姓往来,本官身为知县,对此知之甚少,不知胡领队可否说上一二?”
本来让人在韶远县也仅仅是随口一提的建议,实际上他更想从胡征口中了解这些在山岭之中生活的百姓。
据说山中有百族,这说的是岭南道的山,韶远县里的山不至于容纳下如此多的百姓。
然而他在县中很少见到山里的百姓,县志中提到过,可相关记载较少,野史记载又难以判定真假,不如问过真正接触的人。
胡征心下松口气,看出江无眠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要问的还是县中百姓,不过说些不是机密的风土人情而已。
又有陆掌柜吩咐人送上一份糖醋排骨,酸甜可口的香味之中,两人热络起来。
酒足饭饱,各回各家。不料次日一早,竟又在城门处碰见。
“胡领队?”江无眠看着一行人大车小车地向城外走,意识到今日是胡家商队进山的日子。
“江知县?您也出城?”胡征和胡晨同时向后转头。
只见江无眠在不远处,身侧跟着两个道爷打扮的人,一身便服但并未骑马,好似专程送行,不免惊讶,他们之前的关系似乎没好到这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