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昭与阿娘关系亲厚,便是这样的话题也敢落落大方说来:“若说多喜欢,倒也未必,只是几次赴宴,女儿远远见过他几次,见他玉树临风,模样与女儿很登对。再加上他二十岁就做了翰林承旨,仕途上也够配女儿了,因此女儿有几分钦慕他。”
林如昭这话说得直白又实诚。
本朝虽未有十分严苛的男女大防,但也不曾十分放松,林如昭这样未出阁的小娘子也只能在宴席上与年轻郎君打个照面,就连话都不曾多说几句,要说什么情根深种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钦慕只能从皮囊与才华而来。
若论起皮囊与才华,这郑玉章自然是上京里最出挑的,林如昭是大夫人如珠如宝养大的宝贝女儿,自然也只肯让这样才貌双全的郎君去配她。
大夫人见女儿也欢喜,便不再多说,只是微有些抱怨:“你既瞧上了他,也不早同阿娘讲,你不知那郑玉章可是百家女求,若非那郑夫人忽然在席间探我口风,叫我察出端倪来,我还要被你蒙在鼓里,若是因此错过了好郎君,我看你如何悔去。”
林如昭也有些诧异:“他竟这般快便与他阿娘提了?”
林如昭的日子过得松快,哪怕到了十七岁,也没有想过出阁的事,还是那郑玉章对她一见钟情,有心偶遇了几回后,羞着张脸与她来表露心意。
林如昭觑着那张冠玉一样白的面皮,又想起席间各个小娘子提起这年轻翰林那羞答答的模样,才勉为其难关心了下自己的人生大事。
她便随口道:“郑公子有心,为何不叫令尊上门提亲?”
郑玉章还是头回遇到这样性子明快的姑娘,一时之间竟没回过神来,等林如昭拂开柳枝走远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循着香踪追了上来:“林姑娘放心,在下今日回去便向家母禀明心意。”
这算算也不过三日的事,郑家手脚确实快。
郑玉章肯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林如昭感觉又可以喜欢他一些了。
倒是大夫人想到女儿也到了出阁这日,又喜又悲道:“两家既有意,便要开始过六礼了,阿娘最多留你到明年,你就要离开阿娘,去做别家新妇了,阿娘当真舍不得乖昭昭。”
林如昭对出阁这件事没什么向往,只是觉得到了年纪,她该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件事罢了。
前些年林家不是没有替她相看,只是那时大夫人舍不得她出阁,看得都是些可以入赘的郎君。
她听得大夫人的话,也有几分惆怅:“谁叫上京没有个才貌双全的赘婿来配女儿,否则女儿也不必出阁。好在郑家离林府相去不远,女儿还可时时归来陪阿娘用膳。”
林如昭从榻上下来,走到大夫人那侧,大夫人自然舒展开双臂,将林如昭纳入怀中。
林如昭倚在大夫人怀里,母女两个又说了好些不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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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既不回来用膳,母女二人自然也不必去上房,二人让小厨房用午间剩余的食材又拌了两碗凉皮,对付了晚食。
大夫人对林如昭道:“你父亲今日必然喝酒,要去书房睡,你不如留下陪阿娘。”
林如昭欣然同意。
两个粗使丫鬟将林如昭的梳妆台搬来,夏环替林如昭拆卸发髻,正拆到一半,上房的丫鬟如飞出火铳的火石疾奔而来:“大夫人,宫里来人了,要三姑娘去接旨!”
林如昭扭头,与大夫人对视一眼,又惊又疑。
林如昭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宫里能有什么旨可以下给她?
还是大夫人先稳下心神,她起身,握了握女儿的手,给予了些许力量:“不要慌,阿娘换了衣裳陪你去接旨。”
大夫人转头指点夏环,林如昭未出阁,也没有诰命在身,妆扮只求端庄得体。
等母女二人都换好了衣服走到上房,老太太,二老爷,二夫人,二公子,四姑娘都已在陪着宣旨的大太监了。
林如昭见那大太监满脸笑容,上房内气氛轻快,便猜得不是什么祸事。不是祸事,那就是喜事了,难道又是父亲做出了什么成就,惹得陛下兴起来封赏她?
林如昭跪下接旨时还带着几分期待,结果那旨意越听,让她的心越沉,直至最后都快沉进了冰湖底,心坠得僵冷。
大太监宣完旨,笑着道:“御赐良缘,三姑娘可喜可贺啊。”
周围的人都起了声,应承的欢声笑语适时响起,唯独林如昭的膝盖仿佛黏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沉得她抬不起身子。
大夫人从横刺伸来手,将她扶起,又叠起笑对大太监道:“多谢公公,女儿家面子薄,还请公公体谅。”
她边说,边递过去金线绣的锦囊,锦囊在大太监手里被沉沉地掂了下,叫那大太监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