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看出他的顾虑,忍不住啧啧:&ldo;弟弟,你看看你这个儿子竟然还有些不舍得杀你。他不舍得……我当然要帮他一把了。&rdo;
话音落,沈均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只听见门外依稀闪烁着的亮光,接着大片的厮杀声不约而同地灌入耳中,即便是隔了一扇窗户,还是能闻到零散的血腥味,透过缝隙杀戮近在眼前。
明夕帝强撑着站起身来,眼神中仿佛带着些许希望,直到这个地步他依旧希望着有人能来救他。&ldo;朕没有输,没有输。&rdo;
沈钧的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又一次理所应当的将一切落在了什么沈姜次的头上,那把久久未能递出去的匕首,此时化为他手中最有力的武器。沈姜次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说是了如指掌也不为过,几个来回下去,沈姜次的脸上、身上皆挂了彩。
沈姜次强撑着身体,不至于让自己彻底狼狈地倒在地上,任人鱼肉。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希望这场战乱早点结束,可是却不希望谢砚参与其中,褚临还迟迟没有消息,他不怕孤军奋战,怕的是受人辖制。
明夕帝看着自相残杀的他们,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感,即便是失败他依旧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傲慢自大的样子让人厌恶:&ldo;原来,你也不是很受他信任。&rdo;
沈钧双眼猩红,看了一眼明夕帝,最终还是把重心放在了沈姜次身上,他一步步靠近,那把带着还残留着血迹不断滴落淋淋的匕首紧紧发攥在他手中。
沈姜次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随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袖中那把用来防身的匕首终是对上了他原本的主人,他毫不犹豫的向他袭来。
夜雾不知何时而起笼罩着漆黑无比的大地,光亮无法彻底穿透,然血腥仍在蔓延。寒冷凝集成低细细的水雾,溅落在宫砖宫窗之上,阴沉沉的。低垂的幔帐被刀剑碰撞掀起的寒风骚扰的不得安宁,清脆危警的碰撞声伴随着瓷器散落的声音铺散开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沈姜次如今唯一的选择。
他故意放慢手中的动作,让自己处于劣势,沈钧步步紧逼,他不敌只见反客为主,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颈。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沈钧丝毫不留情,让他素白的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点点。
彼时,江逸之破门而入将这一切落入眼中。他果断地搭弓射箭,可是当箭矢对上沈钧的那一刻,他的手、他的心开始踌躇不决。眼看沈姜次手中的匕首即将划破沈钧的皮肤,最后一刻他将箭矢对上了沈姜次。他闭上双眼,千丝万缕都化作一句对不起。
沈姜次察觉到长箭袭来的时候,已经是迫在眉睫,他急忙躲避,长箭从他的身侧划过衣角被割裂,沈钧趁机反客为主,匕首划破他的手腕。
鲜血再也忍受不住从伤口中涌出,手中握着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沈姜次回头望着长箭袭来的方向,当江逸之的那张脸出现在他视线之内,他的瞳孔一紧满脸的不可置信,此时大脑划过无数个想法,那些想问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下。
江逸之也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愧疚也只是在他眼眶中一闪而过。他放下手中的弓箭将其递给侍从后,直直地向沈钧走去。&ldo;师父,没事吧。&rdo;
算无遗漏的沈钧也没想到江逸之会如此决绝,他看了看江逸之,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沈姜次,&ldo;没事。&rdo;
鲜血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沈姜次的脸色愈发惨白,寒冷包裹着他的身体,全身的血迹似乎要一股脑地冲到手腕喷涌而出,此时的他被所有人抛弃,就如同一只坠落深渊等待赏赐,然后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鲜血顺着他的手腕一点一滴地落在地面。明明周围寂静得可怕,沈姜次却感觉自己置身嘈杂之中,无数的恶言、嫌弃、鄙夷,将他一点点包裹,像是只无形的触手,将他慢慢地拖入深渊。
突然,云雾拨开黑暗,脑中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谢砚的脸、声音成为他泥泞中的一束光。他这一生能够珍惜的时光和人不多,但谢砚一定是这些人之中的重中之重。
沈钧的眼神从惊恐未定的明夕帝身上转移到沈姜次身上,当看到他不断往外滴血的手腕,沈钧的眼神复杂,微蹙的双眉也不知是不是厌恶血的红色,手指摩挲着的瓷瓶终究是没拿出。
江逸之眼看沈钧无事,正要上前查看沈姜次的伤势,手指刚碰到他的衣衫就被他一把推开,他的指间的鲜血不甚落到他指间,江逸之看着那不断往外滴血的手腕,又看了看沈姜次,即便是到达了如此地步,他依旧是坚毅且固执,没有怨恨的眼神,只有如一泓泉水般不起风浪的冷漠。江逸之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是无意之间,还是有意,他们之间都已经手鸿沟已生,再也回不到以往的亲密无间。
沈姜次任由自己跌坐在地上,利索地将低垂的衣角撕开,然后熟练地将布条缠绕伤口,虽然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冲击着他的神经,随着最后布条包裹结束,他的额头上涌现点点汗珠。
江逸之缓缓起身,这下什么话语都是彻底的说不出,昏暗的烛光打在沈姜次的侧脸上,周围弥漫着血腥,一下子将他拉回来很多年以前。
记得那是一次刺杀任务,沈钧将一切交给他当所有事情结束后,他来到地牢,血腥之中,昏暗之中,沈姜次也是如这般一样蜷缩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处理着伤口。
活下来的人很多,但沈炎之还是一次就注意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