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在房里的暗卫眼疾手快地上前,将人团团围住,数柄寒刃将人压得严严实实。
“要活的。”裴琅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剑刃,垂下眼往面目狰狞的刺客那头看一眼,吩咐。
十八将人嘴里的毒丸撬出,嫌恶地抹干那人沾在自己手上的口水,剑刃压着对方的背,逼着他出去。
那个刺客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失败了,回过头目光直直地瞪着裴琅,嘴里喊着不入流的糙话。
裴琅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旁边洞察主子心思的十八眼疾手快上前给人卸了下巴:“让主子脏耳了。”
那个新来的刺客连同先前那个“死”了刺客的一同被送往了京外。
裴琅在那有一处私宅,审人的事交给了郑朝鹤,他今日得圣上召见入宫。
成景帝才堪堪而立出头,头上的华发已经不少了,人也病恹恹的。他也担心自己哪一天眼睛闭上就再睁不开了,因此往宫里请了不少方士,企图效仿始皇帝寻长生之计。
裴琅到御书房时一个胡子头发均发白的方士正和成景帝报近日炼丹进程,成景帝混浊的眼里透出几分光亮,他抚掌大笑,说了好几声“好”,又往青炉阁拨了不少银子。
等人终于退下了,才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不知多久的裴琅,好似终于注意到自己这个儿子似的。
成景帝往前迈了几步,伸手要将人拉起来:“淮璟来了怎么也不早说,父子亲近,下回不必久跪。”
裴琅仍垂着头,被成景帝虚虚拉了一下不动,仍跪在不动:“先君臣再父子,何况儿臣前日做错事还未和陛下请罪。”
“你这孩子。”成景帝嘴上说着,轻碰他的手却也松开了,他叹了口气,似是很无奈:“李都尉离京,你多有顾虑,朕不是不知道,你不必自责。”
前几日,陛下在早朝上同大臣们商议,暂卸李都尉都尉一职,暂派他南下替陛下寻名医。
李都尉守了京燮数十年,城防无纰漏,陛下此举,颇为不可,然陛下现今,刚愎自用疑心颇重,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
裴琅不是非要替李都尉出头,谁南下于他而言并无区别,只是城防都尉暂不可换,他也乐于卖李都尉一个人情。
于是顺水推舟的,他成了出头鸟,有了太子在前,朝臣纷纷下跪,烦请陛下收回谕旨,此事也不了了之了。
成景帝嘴上不说,只是心里始终记挂这事,对裴琅疑心又起。裴琅知道成景帝心思,阻南下一事是实,成景帝宫中的眼线恐怕也向他报了裴琅最近插手十余年前旧事的事了。
“李都尉不能南下,其余人朕也不放心。”
果然,成景帝开口了,一副忧愁模样,似乎意有所指。
裴琅知道他的心思,主动开口接台阶:“儿臣愿为父皇南下寻医。”
成景帝故作一副吃惊模样:“淮璟一片孝心,朕心感然,不过朕也听说了,这段日子行刺的刺客不少,多事之秋,待这阵子过去你再启程吧。”
裴琅垂下眼皮应了,成景帝好似才发现他还跪着,斥身侧侍从没眼色,还不给太子奉茶。
“儿臣还有一事要奏。”裴琅落座,心里挑挑拣拣,找出可以和成景帝交底的:“东宫近日刺客不少,儿臣顺藤摸瓜,似乎发现与七皇弟早夭还有联系。”
七皇子是慧昭仪早年所出,冰雪聪明,颇得陛下宠爱,只可惜七岁时起了高热早夭。慧昭仪大病一场,伤了身,此后无所出。
“如儿……”成景帝摸着玉玺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顺着玉纹,目光重新放回裴琅身上,示意他继续说。
裴琅目光移了下,成景帝明白此事不可为外人知,于是便将侍从全遣了出去。
慧昭仪走得发鬓凌乱,步子虚浮,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浮萍的手心。
浮萍吃痛,却不敢多言,虚扶着慧昭仪往御书房走去。
太子入宫,不管是不是为了最近的事,都绝对容不得他和陛下多相处。
“宁公公,烦请替本宫通报下陛下。”慧昭仪强扯出一个笑。
“哎哟慧昭仪!”慧昭仪早年也算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近些年陛下不喜后宫去得少了,但宁公公不敢轻易得罪,还是好声好气回他:“陛下同太子有正事商议,娘娘若是得空可等一等,不得空的话等太子殿下一走,我立马派干儿子去钟粹宫请您。”
“本宫等不得!本宫现在就要见……”慧昭仪想了个好借口,她恳切,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烦请公公了。”
慧昭仪得罪不得,太子殿下更得罪不得,宁公公正不知所措呢,殿门忽的一下打开了。
裴琅站在里面,屋檐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到他身上一分温意也无,目光触到狼狈的慧昭仪,他甚至还弯了嘴角笑了下。
却叫慧昭仪不寒而粟,背上发凉,也不想阻拦他了,恨不得此刻就离开,然而脚却死死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裴琅的背后,碎了一地的瓷片,成景帝又摔了一个茶盏。
声音之大,叫她缩了下身子,眼泪吓得簌簌落下。
“昭仪娘娘,陛下请。”裴琅又朝她笑了下。
慧昭仪知道,这一日,怕还是来了。
天地可见,姜君瑜也是没这么好哄好的,只能怪裴太子洞察人心的本事太高深了。
姜君瑜又往嘴里塞了块板栗酥,想。
饼皮酥脆,板栗的甜味混着豆子香,叫她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裴琅。
又不能真和人置气,裴琅都递台阶了,那我就下一下吧。姜君瑜想,手指勾着点心油纸的绑绳,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