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定定地望了一瞬,这片刻失神,使他落了下风,紧接着腹上就被蓄力一击,艰难稳住身形。远处的成景帝仍在高呼,高台底下有李都尉众人,神色莫明。裴琅做出决策。
“太子坠崖了!”随行的侍从高喊,成景帝依言望去,只看到裴琅落崖的一片衣角。
姜君瑜闲着没事又下来晒太阳了,她这一路走走停停,出京燮没多远,倒是见了沿途几个镇的风土人情。
譬如这个崖头镇,自西域传进辣椒后便在此种植,盛产许多辣子。
正是午饭的点,姜君瑜路过几个酒楼均闻到了呛鼻的辣味,熏得她难受。崖头镇人自小熏陶,自然是见过不过,没什么影响的,见姜君瑜掩鼻,有几个妇人递上去一块香料,示意可以清鼻醒神。
姜君瑜道了谢,旁边的知竹呛得也不行,凑过去闻了好几口才好。
“小姐,我们用了饭就赶紧启程吧。”知竹小声,有些不喜欢这里。
姜君瑜点几下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好大一声喷嚏,自两人侧后方的树上传来。
姜君瑜正色,同知竹使了个眼色。
知竹点头,手指轻转,给临近的护卫下指示。
果不其然,树上腾空落下一道身影,姜君瑜惊骇,刚要躲,就听那人硬邦邦开口:“姜小姐。”
姜君瑜稳下心神,问:“你认得我?”
十八实在没想到,他四岁习武,八岁执行任务,算来十年了,有朝一日会败在辣子手下。
他想,主子也没说不能暴露,于是干巴巴开口:“汴梁一行,山高水长,我来护行。”
姜君瑜思忖了片刻,到底没想到会是谁喊的。仔细想想,这一路也实在安逸,没有山匪,也没遇见什么波折,心下已经信了七八分。
只是还要细细盘问清楚,姜君瑜做好打算,朝人笑笑:“正好饭点,一同用些饭吧。此程有劳了。”
十八本来就贪吃,纠结着,被姜君瑜又说了好几轮,觉得吃一次也不至于怎么样,答应下来。
手上虎口旧茧,用饭规矩也有。姜君瑜心中盘算,觉得他所言不虚,刚要顺着线索细问,就见对方放下碗,闭目静心,似在听什么动静。
“怎么了?”姜君瑜生怕有贼人,连忙问。
十八饭也不吃了,拎着剑就往外走:“骨哨声,主子有事!”
“诶?”姜君瑜追着他走了几步,没忍住,问:“你主子事谁?”
十八忽然神色异样起来,他皱着眉,似在考量,望着姜君瑜的目光很奇怪。
姜君瑜莫名。
静了片刻,他还是选择缄口不谈,只是说:“劳烦姜小姐先行一步,多加小心,我同主子取得联络再去下处镇子寻你们。”
龙延香浓重地将人呼吸不畅,脑袋昏沉,姜善中额头渗着细密的汗,跪在地上。
成景帝只是惊了神,御医开了安神的汤药睡下,此刻才醒来。
“姜爱卿,太子找到了么?”他问,此刻倒难得露出几分焦急,倒显得他真的很在乎这个儿子的死活。
姜善中垂着头,心下飞快地思忖。
没有找到人,崖壁上倒是挂着一块血布,还有剑入石壁的划痕。
生死未卜但仍有一线生机。
只是……
他免不得又想起裴琅上高台之前同他说的话,猜测裴琅的用意——看来他暂时不会回京,那么裴太子希望圣上觉得他是死是活?
沉默不宜太久,姜善中掐着点回话。
豆大的汗珠落下来,他闭了闭眼,心一狠:“崖底已经搜过了,只是仍有一块泊泽,难以查看,目前还未发现太子殿下的遗迹,崖底却有不少血迹,怕是……”
成景帝打断他,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朕搜,将湖水都打捞出来!”
姜善中心下一惊,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忤逆圣上的话,忙不迭应了,又退出去。
直到直起身子,他才惊觉渗了一背冷汗。但愿这算不得欺君瞒上,他想。
姜君瑜的马车在傍晚前到了下一个小镇,又找房牙子租了个院子,担心那个人找不到,干脆去茶楼坐着了。
茶楼南来北往的人不少,消息也多,姜君瑜点了个雅间,又叫了几碟点心,听台上的说书人讲话本。
这些小镇哪里能同京燮比,茶楼里说是雅间,实际上就只辟了一块僻静地,彼此之间用屏风隔住,就算雅间了。
姜君瑜将就了下,好在说书的还算有趣,叫她还能坐下。
“京燮消息都锁了……还能有假?”隔壁的男人操着一口京燮口音的官话。
姜君瑜很难不去听他的内容,她屏息,脑袋凑近。
“可见善不一定有善报的,不是说了,祸害留万年?就是不知道这太子之位又会落在哪位头上。”另一个与他同行的人接话。
被他们话里说的骇然住,姜君瑜心下一惊,抿着唇,一颗心狂跳不止,想弄清究竟怎么回事。
“林兄慎言!”大抵是聊到不可细说的话茬了,其中一个急急喊住,两人于是噤声,谈起了其他。
知竹发现姜君瑜面色不对,她凑近,问怎么了。
姜君瑜晃几下脑袋,竭力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出去,然而无论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没办法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揪着帕子的手渗出了细密的汗,姜君瑜闭了闭眼,复而睁开,下了决定:“知竹,你去问下隔壁雅间的两位公子可是有什么消息。”
知竹听了也略略一惊,看她的神色,以为是姜府的事,忙不迭拿了装满银子的荷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