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听到了动静,侍女掀开床帘,不敢抬头看她?,只低声问:“娘娘醒了,可要现在用药?”
姜君瑜一怔,又?惊又?喜。
对方竟然能看到她??
姜君瑜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开口说过话,又?初醒,她?的嗓音还是嘶哑的,她?问:“你是?”
那侍女一抖,扑腾一声跪下了:“娘娘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姜君瑜心觉奇怪,她?明明死了许多年,做了很?多年的孤魂野鬼,稀里糊涂活过来?了算什么事。
看来?是不能说了,姜君瑜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裴琅的名字在嘴里滚了好?几圈,然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好?挥手让她?起?来?,又?换了个问题:“现在宣永几年?”
那奴婢的抖得更加厉害了。
自皇后被囚在栖梧宫,陛下不许外人踏足,这次还是皇后落水才让她?们来?伺候的。谁知,皇后病没养好?,好?像脑子还摔坏了。
想是这样想,那奴婢怯怯开口:“宣永还是先帝用的年号,陛下即位后已经改成明嘉了。”
姜君瑜睫毛轻颤,手指紧紧攥住锦被,掌心生疼,她?涩声:“陛下是裴太子?”
那奴婢更惊了,疑心皇后出了什么大问题,忙不迭地应声,而后没等姜君瑜继续盘问,寻了个借口就出去?找太医了。
姜君瑜掀开帘子,看到室内四周的布置,这才反应过来?为何眼熟不已了。
同她?未出阁的地方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了些不对劲,她?之前醒来?一次,见四周楼阁琼宇,以为是误入了什么阵法。毕竟孤魂做久了,见的这种?事情自然不新鲜,于是找了堵墙就预备先爬出去?,谁知道底下竟是一片沼湖,她?算是结结实实地摔进了水里。
姜君瑜娇纵不可一世,生前过得是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虽然落水这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却还是晕得惨烈,再醒来?就是如?今这样了。
裴琅。
她?在心中又?念了一次这个名字,心像针扎一样,酸涩难耐。
踉跄着到了铜镜前,姜君瑜彻底死心了,这张脸和她?生前一模一样。
裴琅纳了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做妃子。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
是借此折辱她?吗?
思绪纷杂,姜君瑜作鬼多年,没动过脑子了,这会觉得脑子嗡嗡的。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就先一步听到了脚步声。
姜君瑜回头,入目的就是少年帝王阴沉的脸。
兴许一年?两年?三年或者五年过去?了,然而裴琅的相貌却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先前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现在是杀伐果决的天子。周身越加凌厉,仿佛每一眼都?卷挟着无数的风雪,要将?人从头到尾,冻得彻彻底底。
真的是裴琅。
姜君瑜就好?像被冻住了,脑子里面全?是冰块,已经不能进行思考了,只剩下两个人过去?种?种?。她?忽然很?想笑,动了下嘴角,发现自己?竟然笑不出来?。
裴琅身上穿着墨黑的袍子,更加衬得他肤白如?玉,他的五官立体而深邃,眼珠格外的深,看过来?的时候仿佛能将?人吸进去?,脸上贯带着疏离,此时阴沉沉的,好?似大厦将?倾前的暗夜,一切情绪都?被包裹、隐藏着,在无人可知的角落。
裴琅身侧的小太监比姜君瑜还急,朝她?使眼色,让她?同陛下请安。
姜君瑜好?像这才回过神,从怔忪中惊醒,学着记忆里的模样,同人福了身。
对方眉头一压,很?不满意的模样。
姜君瑜见他气势汹汹,深知大事不妙,到底露馅了没啊?可是上次她?怎么知道私底下要同陛下请什么安啊?!
烦。
“……”裴琅同她?对视几瞬,转开视线,声音很?淡,又?凉,说出的话也不好?听:“早听闻赵五姑娘行举无状,皇后也算不辱莫了这名头。”
他什么意思?!姜君瑜原先是对人有万一的愧疚,然而此时此刻都?扫得一干二净,甚至开始思考裴琅同她?刚认识的时候有这么不会说话么?!
然而裴琅动了下唇,看起?来?又?要继续说什么了。
姜君瑜立马警惕,抬起?眼望他,出乎意料地看到对方还有些泛着红的皮肤,这才发现裴琅的呼吸声有些重。
她?眼眨了几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阴晴不定的裴琅似乎终于开始嫌弃了她?这块地方。
他皱眉,十足十的厌恶模样,转身就走?。
临了只扔下一句:“朕看皇后大抵摔坏了脑子,叫御医好?好?看看。”
姜君瑜又?气又?惑,冲人的背影小小跺脚,最后慢慢碰上胸口,隔着皮肤,里面的心脏飞快地跳着,这一切真实而陌生,美好?得叫姜君瑜不舍得继续做一只孤魂野鬼了。
小夏子跟在陛下身边将?将?四年,还不懂陛下的心思,也不知道从宣政殿千里迢迢跑来?又?要回去?什么缘故,一个头两个大,也不好?叫“陛下别那么急!刚跑完奴才还累着呢!”只好?健步如?飞地缀在后头。
裴琅的手指顺着宽大的袖袋进去?,手指摩擦到熟悉的木质边缘,稍微有些冷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蹙了一下眉。
烦。
姜君瑜好?久没?见过下雪天?了。京夑的冬日常下大雪,积厚厚一层,没?过脚踝,踩在上面“吱嘎吱嘎”的响,姜君瑜尤其爱这个时候去堆雪人,可是雪太厚了,稍有不慎就会脚下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