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压抑而不见天日,姜君瑜最最讨厌呆在这种地方,黑暗会暴露自己的软弱和不理?智。
可是殿内还有裴琅的呼吸声。
那么轻,又那么急促,想要将这些隐匿得干干净净。可姜君瑜是个很心细的人,实?际上她只要用心一点,就能轻而易举地辨别出来?。
姜君瑜沉默地收回手,重新转回身?子,步摇又停下来?了,主人代替它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很清晰,想要裴琅不错过每一个字:“每晚来?栖梧宫干嘛?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后一个字终于问出口。
姜君瑜如释重负,忽然?发现?一滴湿润很快地滑下脸颊,好似一场错觉。
她终于发现?。
其实?不用选择,姜君瑜没?有办法让裴琅一个人留在黑处,即使他已经?习惯,即使他根本不在乎。
裴琅的生母是名动江南的美人,祖父虽是商贾之流,却握着?东南西北许多口岸商线,女儿?自小跟在自己?身边,从漠北走过江南,自戈西到过东瀛,偏偏在京夑时一误倾心了当今天子。
自诞下裴琅,她身子一直不好,加上新入宫的慧昭仪、张贵妃等美人,很快就昙花一现,失去?了所有陛下所有的宠爱与自己的生机,最后早早地薨在了二?十五岁的那场夏日。
那时的裴琅尚且不过五岁,却莫名清楚地记得她那时的模样。
窗外的太阳光很刺眼,照得她忍不住眯起眼?,又撑着?桌案,想往窗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说:“人这一辈子有许多瞬间,你父亲接下我绣球的时候笑得最真心?,我只要那个就够了。”
成景帝刚愎自用,多疑善变,裴琅实在不知道他的真心?有什么?值的。
可是兜兜转转过去?这么?久。
他发现自己?同母亲一样没有长进。那么?多个瞬间,他只要每晚能见到人的那眨眼?就足矣。
裴琅不说话,只是躲开姜君瑜的目光,好像在专心?走神。
姜君瑜呼吸了几瞬,稍微平静下来,只是等不到裴琅的一个回答,仍然有些不高兴。
“为什么?不回我?”她问。
这次没有沉默太久,裴琅抬了下眼?,答的像很随便似的:“没什么?,想看就看了。”
这简直不算一个答案。
姜君瑜有些烦他了,小声嘟囔:“你以为栖梧宫是你家么??想来就来?”
“……”裴琅默了片刻,最后告诉她:“整个皇宫都是我的。”
姜君瑜:“……”
她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小声骂了裴琅几句,不敢让他听见,却又觉得自己?是想让他听见的——不然就不会说出?来了。
沉默在姜君瑜和裴琅之间其实不是很罕见的情况,姜君瑜快要死的那段日子,以为裴琅同成景帝狼狈为奸,要对姜家下手,又觉得他压根不信自己?,不喜欢同他讲话,于是她们之间常常是安静而?沉默的,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