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巾豪说完这些,仍觉不解心中郁气,说出了更重的话:“我谢巾豪能力有限,我不知道你将来还能干出什么疯事,我不想在你身上赔进去一辈子。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捞你,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她正要转身离去,夏纯钧却突然红了眼眶,换了态度,像是被她最后那句好自为之吓到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紧紧抱住她的腿,口中反复念求着:“姐,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谢巾豪狠了心,摆脱他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费体力的事,全看她想不想。就在她下定决心甩开他时,响起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竟然又下意识把他护在了身后。她把那支枪快速装进外套口袋,整理面部表情,换上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面容。
门开了,是姗姗来迟的孙大林,归书屿同母异父的哥哥,铸成今日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他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书屿,哥回来了!手机没电了,本来想给你发短信的。”
五大三粗的男人看到一地狼藉和失魂落魄的妹妹,立时愣住了:“书屿,发生什么了?你同学和他姐姐怎么在咱家?不是说去他们家过生日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他明明是在提问,听起来却更像是在下结论。
夏纯钧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看着体型比自己大了很多号的男人。
谢巾豪和谢剑虹还在各自想对策,想要如何解释才能更体面安全的带夏纯钧离开这是非之地。心下又不禁感叹,可算明白为什么夏纯钧会选择用枪了,以面前男人的膘肥体壮,几乎是相扑运动的种子选手。
书屿上前一步,平复好情绪:“哥,哪有的事?是我最近压力太大,情绪不好,生日趴结束后纯钧和他姐姐才主动提出送我回家,他们看你不在,怕我害怕,还留下陪我等你回来呢。”
三人一同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少女一眼,没人想到,最后替他们解围的是整场闹剧里最无辜的人。
“哦,这样啊。最近怎么压力大了?是哥疏忽了。因为学习吗?学习能搞就搞,搞不了就别为难自己,就算将来只能考个专科,哥也能给你安排工作。再说你学习比哥强多了,别把自己逼那么狠,不行哥送你出国混个水点的文凭。”男人陪着妹妹上了楼,回头看了眼两个女人和她们的弟弟,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请回吧。”
几乎是如释重负,谢巾豪拉起刚刚还不打算要了的弟弟的手,用最后的礼貌道了声“再见”,快步离去。
走出归家大门后,姐弟三人一语不发,一直到坐进车里,也没有人打破沉默的空气。
谢剑虹和夏纯钧坐在后排,她打开电脑里的资料拿给他看:“我本来打算尘埃落定之后再给你一个惊喜的,看来现在必须得提前告诉你了。”
她继续说:“我知道我们谢家有愧于你,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偿还。我敬重夏老师的人品,也同情她的遭遇,所以不止是你夏纯钧还记得她女儿的事。但是你不能以把自己搭进去的方式,来完成一场复仇。”
不知是路旁哪户人家的钟声响了,午夜十二点到了。
驾驶座上的谢巾豪回头,望着后座的人道:“十二点了,生日过了。从今天起,若是你夏纯钧再想行凶伤人,可没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谢剑虹揽住还在浏览电脑里资料的少年,说道:“人一旦手上沾了血,就回不去了。就算刑法惩罚不了你,你的良心也会在往后的日日夜夜惩罚自己。”
夏纯钧眼睛死死盯着电脑,表情极为震惊:“所以他作案的时候其实已经成年了?”
“没错。纯钧,你相信姐姐,把这一切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比你赔上自己更让你满意的结果。你要相信,就算正义女神蒙着眼睛,她手里的天平也会因为砝码加重而开始倾斜。”
“你找到的这些就是我们的砝码?”
“嗯,只要有足够的证据,正义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明明是冬日,夏纯钧的校服外套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t。领口处在昏暗的车灯里脖颈处闪着微弱的一抹金光,谢巾豪手伸了过去,顺着他的脖颈拽出了一片金叶子的吊坠,她奇道:”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戴项链了?以前怎么没见你带过?”
“一个小吊坠而已,奶奶说这是当年警察找到我的时候那个屋子里唯一属于我的东西,想着过生日,就拿出来带带。以前总觉得这东西俗气,今天是想着万一搞刺杀没成功自己也小命不保,以后不就没机会带了?”
谢巾豪摩挲着着那枚金叶子,眸色忽然一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最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您仪式感还挺强的。”
孙大林公开宣判的那天天气很好。旁听席上的夏纯钧一手抱着奶奶的遗照,一手拉着谢巾豪。
其实谢巾豪觉得自己的手不是被握着,而是被捏着的,夏纯钧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用了几分力气。
“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其实这是一个早已了然于胸的结果,可夏纯钧还是执意要来现场旁听。
他必须亲耳听到这世上唯一有权合法剥夺他人性命的权力机关的结果,宣布那条烂命的结束。如果不是不能,他甚至希望能旁观死刑执行的过程。和孙大林一道受到惩戒的,还有他的亲生母亲和继父。一个需要因渎职罪入狱五年,另一个撤职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