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昀看了他很久,心脏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绵长的酸软和疼痛,某种情绪把他的心脏涨满,像是一拧都能挤出水液来。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点什么。
这样脆弱、柔软、甚至显得有点温情的时刻,他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
谢之南从没在他面前展现过这个样子,他全身心地依赖着他,袒露自己最隐秘、最隐秘的伤痛,而闻昀却像只能围着受伤的伴侣打转的雄兽一般,一时无措起来,无从开口。
或许是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说太多了,又或许是他本身就没有这样的天赋。
有什么东西堵在闻昀的喉咙,沉重的石块压住他的舌头,一如多年,叫他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色不好,阴沉的天光压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起来仍是冷漠,高高在上的。
可他却抬起手,很轻的,很小心的,甚至小心到有点局促,替谢之南撩开了缠在眼睫上的发丝,他竭力使自己不打扰到谢之南,但谢之南还是被惊到了,睫毛颤了几下,闻昀手指微顿,正要撤回手。
谢之南却微微探着脑袋,在他的手指上蹭了一下。
像是觉得有点痒。
眼皮滚烫,皮肤细腻而柔软。
叫闻昀的心底也跟着塌下一块。
在分手后的几年里,闻昀看过很多心理医生。
如果说人是一个精密的仪器,那么他关于情感的部分零件一直都是坏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要修理好这一部分就可以了,但可惜心理医生并没有带给他很大的帮助。
最后一位心理医生是一位温柔的中年女性,她评估了闻昀的状态很久,最后对他说,闻先生,我想比起心理医生,你或许更需要你的爱人。
闻昀当时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的爱人不要我了。
他是一个糟糕的恋人,所以给予谢之南的喜欢也是糟糕的。
谢之南无法忍受,终于跑掉了。
他不应该在自己还没有修理好的时候就回来。
但实在已经等得够久了。
久到他无法再承受。
窗外又下起了雨。
细密的雨丝落下来,飘到车窗上,很快车窗就被雨滴铺满,变得朦胧,在喧闹嘈杂的马路上,为他们隔绝出一方静谧安宁的小世界。
闻昀看着谢之南乖乖地缩在他的身边,脸色通红的睡着,想起他小声又委屈地对自己说,他会讨人嫌。
闻昀想,或许最后一个心理医生说得是对的。
他的确需要他的爱人。
破天荒的,闻昀觉得那块残缺的部位似乎被填满了,或许在从踏上回国之路的那一刻,它就在开始被修复。
关于情感的程序能够照常运作,心脏里的酸软和难过冲破他的喉咙,越过他的舌头,让他发出干涩迟缓的嗓音。
“……不麻烦,不嫌烦。”
车内安静了几秒,只有谢之南沉重而短促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响起。
他的侧脸抵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