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毫无定点的,虚虚落在了江彩芙的周身,在她似有所觉看过来之前,又立刻偏移。
床头边,一团团金黄炽亮的向日葵毫无预兆地跃入他的视野,蓦的点燃他黑沉的眼眸。
她刚进门那会儿,他只顾着去找口罩把脸给遮住,仓皇间,都没注意到她还买了花来。
迟来的欢喜热烈而澎湃地袭来,将他淹没。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花束,一副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嘴上却推辞道,“怎么还买了花啊?人来了不就行了,何必破费。”
江彩芙觉得‘破费’俩字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挺奇妙的,而且,“不是你说的吗,让我买花过来看你,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还做鬼都不会放过我呢。”
这话听到前半截,乔郁免还低眉顺眼地任她挤兑,但当听到最后一句,顿时不乐意了。
他掷地有声地控诉道,“什么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我才没有说过这种话!”
“没有吗?”江彩芙看他如此坚定,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她拿起手机重新看了眼和沈江黎的聊天记录,才底气十足地回道,“沈江黎说你是这么说的啊,说你死了一定会变成厉鬼,要一直跟着我,绝对不会放过我。”
乔郁免听得都要怀疑人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眼睁得圆溜溜的,“我没有!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肯定是沈江黎瞎扯,他在诽谤我啊!”
说着说着就凑了过来,想要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他到底怎么和你说的啊?”
江彩芙便直接把手机竖在他眼前,随他看了,“喏。”
乔郁免伸出手,指尖往上用力一划拉,直接滑到了最顶端。
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他紧锁的眉头稍微松了松,然后才往下滑,看他们今天聊了什么。
越看脸色越黑。
“这压根不是我的原话!”
乔郁免看完沈江黎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鬼话以后,心里后悔得不行,恨不得穿越到几个小时之前把沈江黎的手机抢过去。
他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认真地对上了江彩芙的眼睛,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委屈。
“他怎么那么会曲解别人的意思啊?我就说他有做无良媒体的潜质!”
“原来如此。”江彩芙缓缓收起手机,似笑非笑道,“原来你没说过这种话啊。”
“当然没有!”乔郁免抱紧了怀里的花束,修长的手指从向日葵柔软的花瓣轻蹭了一下,滑落至花盘,声音低落下来,一副无处伸冤的可怜模样,“他太坏了,嘴里都没一句实话,你什么都不要信,以后也别再理他了。”
他不小心揪下来一片金黄的花瓣,似突发奇想道,“要不你直接把他删了吧?”
反正他已经被江彩芙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自然也不再需要从沈江黎这个工具人身上再打探她的朋友圈动态了。
“本来也就不和他聊天。”但对于乔郁免的后一个建议,她选择拒绝,“但这人删不得啊,他的朋友圈很有用的。”
乔郁免不服气地拧起眉,“他能有什么用啊?”
江彩芙如实道,“他每换一个酒吧喝酒,都会发一个简单的测评,写得还挺中肯实用的,我和朋友想去喝酒又不知道具体去哪的时候,就会去翻一下他的朋友圈。”
“……”
他讪讪地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咕哝道,“行吧,既然他还有用,就留着好了。”
江彩芙嗯了声,看他一直捧着那花,便说,“你……如果还算喜欢这束花的话,我拿个瓶子把它放进去?”
乔郁免重重点头,难得坦诚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很喜欢,谢谢你。”
江彩芙也很高兴自己送出的东西能被喜欢,后来捧着花瓶去接水的时候,脸上挂着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减过。
在她接完水以后,乔郁免认真将花束的包材拆开,捻起一支支向日葵的花杆依次插进瓶子里,不断调整着角度,勉强满意了以后,才慢条斯理的把剩下的雀梅和雪柳叶这些更小巧的花与叶,错落有致地填进了向日葵的间隙里。
他没有系统地学过插花,但多年画油画的经验,让他对‘美’有着格外细腻敏锐的感知力,因此毫不费力的就把那个朴素的花瓶妆点得极为美丽。
江彩芙一开始还盯着花看,但慢慢的,所有的心神都在不知不觉间被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全摄了去。
他的手指很长,白皙且直得很有骨感,指甲被贴着肉修剪得短而圆润,因为长期弹钢琴,所以指关节稍微有点粗,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这双手赏心悦目的美感。
江彩芙以前就很喜欢看他的手,目光总追逐着他的手,看他执起画笔作画,或是随意地搭在钢琴上,亦或是……来回摩挲于她光洁的皮肤之间。
渐渐的,她不再满足于只是‘看’,进而开始上手摸。
她喜欢用指腹去按他柔软温热的掌心,然后贴着他的指根向上攀,划着他同样柔软的指腹,去捏他的指关节,再绕到手背,沿着他绷起的青筋脉络向上游曳……
不过乔郁免通常没那个耐心等她玩完,总是在她还对他的指腹又捏又揉的时候,就反客为主地擒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拉到嘴边亲一下,或者不轻不重地咬一口她的手背。
“就这么好看么?一直盯着。”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有力地穿透数帧模糊惝恍到她看不清的画面,与当下的这个场景巧妙重迭,有些失真。
江彩芙恍惚了一瞬,反射性地答了一句,“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