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然?难道便眼睁睁看她……”
“逆天改命,只怕会更加凄惨。不如在最后的时日,让她生尽欢,方能无憾。”青阳背转身子,“又或许,可以生还,不是么……”
“生尽欢,死无憾,你直说便是。”重光合上眼眸,泪水充盈却无处下落,只在阵痛的胸口处泛起苦涩的涟漪,“青阳,你我存活于世,早已算不上好人,甚至连人都算不上。我们为赎罪而活,但是否在赎罪的同时,又不断在犯下新的罪孽……”
心意
雪已经下了很久,仍不见停。
人道雪象征着悲怆,若如此,那么苍天有多少道不完的悲怆。
离开清风涧时,我看到重光长老眼中有异样的波澜,那种感情似乎让他矛盾,因而在把我交给慕容紫英时,他的手掌像要用尽全身的力道。
我有些疑惑。但他不愿说,我便不会问。一如这漫天的飞雪,强行伸手去接,永远不会有结果。
我再次回到了琼华派,这一次我是自愿的。
走在通往剑舞坪的小径,心境却已和上次大不相同,沐风的规劝很管用。怀朔,璇玑。嗯……还有慕容紫英。我似乎并不孤独。而有他们在的日子,虽然有时吵得头疼,但好像也没想象中那样糟糕。
“什么嘛!都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帮他们的忙,到头来却要挨饿,那几个人还真是扫把星!”
静谧中传来刺耳的声音,好吧,我承认还是有一些糟糕。含着浅笑向前走着,很快就在不远处发现了怀朔与璇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既是你同意相助,现在怎么又抱怨上了?”
璇玑嘟着嘴:“你成心气我是不是?既然如此当初怎么不拦着我?所以还是你的错!”
听他们的对话,大概是在陈州逗留太久,错过了晚饭的时间。而琼华作息向来准时,既然错过,便只能挨饿,别无他法。
我上前道:“唇齿张合,耗费力气,只怕一会儿更要饿了,不如早些回房歇息。”
怀朔转身看我,先是一笑,继而略蹙眉梢道:“我瞧你面色苍白,身子有气无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不愿再多提,只是道:“不过着了点风寒,将养两日便好了,不必担心。”
璇玑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拉着怀朔,“那就只好挨饿了。蓝珀说得对,早些回去是最好的办法。诶?是不是我饿的目眩了,那不是玄隐师叔么?玄隐师叔!”
我侧头望去,果见黑夜中立着一个蓝衫男子。他听见璇玑的叫声,快步走至我身前道:“怀朔,璇玑。冷……不,蓝珀姑娘也在啊。”
玄隐为“玄”字一辈,地位甚至在慕容紫英之上,原是不必对我如此客气的。想来是炼药之人救济苍生,因而多性情和善的缘故。
我向他颔首致意。璇玑道:“师叔这么晚了怎么在剑舞坪踱步?”
“嗯……我来找蓝珀姑娘。”我一愣,他的目光有些慌张,“那个……我见你没去进膳,想必是有事耽搁了。特意留下少许,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除了怀朔他们,按理是不该有人对我有善意的。
他将食物包裹放于我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我瞧你面色不佳,怕是被寒气侵体。我这里刚好有一些驱寒的丹药,你便一并拿去。”
他笑着,肤色是不自然的绯红,我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简单道谢怕是会更尴尬。倒是一旁的怀朔和璇玑,始终不知窃窃私语着什么,唇角还挂着狡黠的笑容。
“深夜聚此,在做什么?”
对于慕容紫英的出现,我想我从未这样高兴过。他来的太及时。
“是紫英师弟啊,从陈州风尘仆仆归来,想必十分辛苦,便不打扰了,早些休息吧。”玄隐干咳几声,转身快步离去。
慕容紫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见璇玑脸上异样的笑容,不禁道:“谁来回答我的问题?”
怀朔思量片刻,生硬地笑道:“没,没什么。师叔只是来给蓝珀送些药,嗯……还有晚饭。”
他的眼神扫过我手中的包裹,右手下意识地向背后一缩,“本门入夜后禁止喧哗,你们难道不知道?还不速速回房!”
他突然的动怒显然吓了璇玑一跳。直至紫英转身离开,她才小声嘟囔道:“什么嘛,一下子变得这么严肃……”
我道:“大概是累了一日,心情烦躁吧。”
这一次,我倒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怀朔道:“那么我们便先走一步。月黑风高,你自己小心。”
我应了声。
夜朦胧,新月洒下银色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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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承天剑台找到了慕容紫英,熔剑炉的冲天火光让我觉得很是温暖。
他察觉到了我,却不动容,只是凝视着迸溅的火星道:“琼华入夜禁止随意外出,你不知道么。”
死板的教条,果然是慕容紫英的风格。
“既然如此,你在这儿便不算犯错了么。”我拿一块木板坐在他对面,“陈州出事了吗,我看你心情不好。”
“陈州之事已经办妥。只是因为……”慕容紫英躲开我的目光:“一些琐事……大概是疲乏所致。”
我瞧着他似乎有心事。但他既不说,那么便算了,我还没有过问他私事的资格。
我伸出手,道:“拿来吧。”
他明显怔住,“什么?”
“玄隐师叔给我的我给了璇玑,我看到你买了吃的。”
他的眉目间趟过一丝轻松却尴尬的气息,沉默数秒,终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纸袋,道:“不过是随便买的,回来的迟……怕赶不上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