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没牵他的手,仿佛是惊慌,快步挤出人群。郑知着急忙跟上去,他们最终在吧台边停下。
郑知着说想喝饮料,郑新亭掏钱买,他看了眼郑知着,这小傻子还是那副天真无暇的模样。漂亮,生动,洁净,像一捧雪。
他忘了他刚刚的多情跟渴望,他又成为了他的好侄子。郑新亭终于觉得安全,他松了口气,抚摩自己突突发跳的胸口。
郑知着捏着玻璃瓶子东张西望,郑新亭摸他头发,问道:“看什么呢?”
“那个人。”郑知着手指了指。
郑新亭转头望去,是浓妆艳抹的汪海洋。他穿着黄色紧身衣、牛仔裤,尖红的指甲戳来戳去,正跟对面的男子打情骂俏。
两人正兴起,互相拥吻,吻得郑知着都在发抖。
郑新亭看见男子搂着汪海洋出去了,郑知着吵着要吃爆米花,郑新亭出去给他买。
这是一桩巧合,郑新亭想,他因此看见了两个同性恋患者的亲密接触。
极为触目惊心——汪海洋被男人压在墙上,他主动抬起一条腿,风骚地勾引纠缠着男人。男人伸手摸汪海洋的屁股,摸得如痴如醉。
郑新亭觉得奇怪,一个男人干瘪的小屁股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这样偷情?但显然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两人缠绵片刻又进了对面的爱情宾馆。
粉色灯光照在他们互相爱慕的眼里,照在男人的手上,那只手孟浪地钻进汪海洋的裤子。郑新亭看得一动不能动,他十分变态地猜想,那是怎样的感觉?同性恋,到底是怎样的爱情?
麦克风突然发出尖利的滋声,郑新亭回过神,买了爆米花转身进舞场。健美比赛正式开始,郑知着站在台前朝他兴奋地挥手。
两人占据了绝佳位置,距离舞台仅仅三米。第一位参赛选手出场,短烫发别在耳后,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她抬起手臂,伸开长腿,向观众展示自己曲线流畅的完美身体。
郑知着嘴里塞满爆米花,又去观察头顶的灯球。郑新亭拉扯他的衣角,问道:“你看这女孩漂亮吗?”
按理说,答案是肯定的,毕竟在场的男人个个都是一副倾倒的表情。他们全都醉在女人漂亮的肉体里,一发不可收拾。但郑知着只是摇头,说不。
第二位走上舞台的是个年轻男孩,他攒足劲儿崩出自己壮硕的肌肉,层层垒垒,十分瞩目。这回,轮到女人们尖叫疯狂了。
而混在其中的,还有郑知着的声音。短促,但是有力,轰轰地在郑新亭耳边炸响。他吃了一惊,转头看郑知着。这小子连爆米花也不吃了,单是盯着台上的男人看。
强壮健康而具有爆发力,男性荷尔蒙在热烈地发散,几乎感染了每个异性恋。
郑新亭不敢信,他自我宽慰,郑知着是个傻子,他不懂爱,不懂性。
男选手麦色的肌肤油亮光滑,紧身内裤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性器的形状。他在激情的吶喊与某种不可知的刺激下微微勃起,博得众人的喝彩。
“小叔,他真好看。”郑知着的话像一道锐利的刀横劈过来,郑新亭隐约觉得有什么坏掉了。不是郑知着,是他自己。
舞场结束,郑新亭带着郑知着去坐轮船,不巧,碰见了汪海洋。他的妆有些花,屁股上湿了一块,呈现暗色。
看见郑知着,汪海洋的胸脯又高挺起来,他扇动着修饰过的长睫毛,目光显得浓黑诱人。汪海洋冲郑知着招手,郑知着正犯着困,下巴搭在郑新亭的肩膀上。他像是近视,眯着眼睛,只能看到小叔的脖子。
郑知着抬手攀上去,揪住郑新亭的一撮头发。
汪海洋走过来,靠在栏杆上。他掏烟递给郑新亭,郑新亭摇头。
江面一阵晚风,吹开汪海洋的衬衫,有意无意,郑新亭打量他。胸口红了两块,像人鲜艳的唇印。显然,他跟他的男朋友刚刚度过了愉快的半个夜晚。
这愉快应该是激烈的,王海洋也丝毫不掩饰自己。他发醉似的笑,盯着郑新亭。目光像是审视,窥探,郑新亭有些畏缩,他咳嗽一声,说道:“你也去舞场玩了?”
汪海洋摇头:“不是,找了个男人上床。”
他吐出雪白的烟雾,郑知着咳嗽起来,郑新亭轻轻捂住他的脸。
“再见。”郑新亭跟汪海洋说,他带着郑知着走到一边去了。
汪海洋脏掉的屁股,健美先生迷人的身体,同性恋,接吻,做爱。郑新亭一夜没睡,他恐惧又好奇,男同性恋是怎么爱,或许,怎么做爱的?像是陷进了一片沼泽,他对这隐秘的堕落感到耻辱,但又不禁向往。
帮郑新亭解开这个谜底的,是毕银。
那天傍晚,郑新亭洗完澡在院里生炉子。煤炭在秃头灯泡下闪闪发亮,晶莹地冒出红光。
郑新亭熬上药,奇异的香气弥散,在堂屋里看电视的郑知着也被吸引,他咚咚地跑出来,蹲在炉子前观察,问郑新亭:“小叔,这是什么?”
“别瞎问。”秦金玉把郑知着拉进屋,“跟奶去看动画。”
大门哗啦推开,毕银来了,跟郑新亭说去录像厅看片子。郑新亭穿着汗衫裤衩就被拽出去,毕银说话的腔调是暧昧而危情的:“进了新带子。”
毕银冲郑新亭眨眨眼,发出啧啧的感慨:“好货,比你这药还管用,保准硬得跟铁杵一样。”
郑新亭听明白了,脸发热,胸口涌上来一小簇火。
两人刚拐出巷子就碰到隔壁方家老二,他叼着烟朝他们打招呼。毕银喊他,叫他一起去录像厅。方老二笑着,说今儿约了人去打台球。毕银拍拍他的手臂,说打两局就来啊,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