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止微微一笑,指节搭在脸畔,翩然俊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洲连年大旱,他们想活只有劫掠边境百姓一条路。”他倚在圈椅内,头微微仰,阖着眼,捏了捏眉骨,“如今的邬邺凉是这么做,将来的邬邺琰也别无选择。”
沈覃舟愣了许久,突然失声。
“殿下,邬邺琰走了有七天了?”谢徽止那双凌厉骇然的眼眸倏忽抬起,桀然一笑,“你猜你留给他的死士死了有几个?又或还剩多少?”
沈覃舟许久不语,最后轻轻叹了一声:“明人不说暗话,你直说罢,这般煞费苦心,为的又是什么?”
谢徽止换上一种极为宁和,又极为疯狂的神色,他轻轻道:“内室新打了副阔大铜镜,八瓣葵花形,整镜朱红质地,藤花缠绕,繁缛富丽,殿下看了定会喜欢的。”
“所以,这就是尔所求之事?”
沈覃舟冷笑连连:“如今既是你向本宫求欢,不竭尽所有讨本宫欢心,反倒使下这般下作手段。”烛光照着她半边脸庞忽明忽暗,光影交织,沈覃舟斜眼去觑他,纯真中透着些艳丽妩媚,勾人心魄,“谢徽止,你的为人处世未免也太卑劣了些。”
美人如画,诸彩点染,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猛然击中男人心中那一点柔软。
谢徽止微微拧起眉头,唇角勾起,温柔一笑,将她的指控悉数收下:“我只论结果,过程曲折些也无妨。”
“可是本宫今日心情欠佳,尤其看你不爽,恐怕要让少师失望了。”沈覃舟掀起眼皮,睇着他,眼尾沾着点点轻红,“本宫沈魏的昭荣长公主,天潢贵胄,这世上事只分本宫想不想,断没有愿不愿意的道理。”
“至于邬邺琰,他那么喜欢我,想来便是死也不愿见我向你这狗贼妥协。”沈覃舟的声音温柔娇媚,眼波荡漾,用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近乎冷血无情的话。
谢徽止似笑非笑觑着她,咂了咂唇:“看来和公主的铮铮傲骨相比,世子也不过如此,公主最爱的人始终是自己吶。”他将茶盅搁下,看着她悠悠叹息,然后无不恶意,却又无不狎怩地俯身含了她耳上的明月珰。
沈覃舟瞬间不可遏制细碎战栗起来,微微仰起头,眼尾泛着玩味和嘲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样最好,倘若殿下方才真为世子向臣低头,那邬邺琰才真的非死不可。”谢徽止冰冷的手指抚上她同样冰冷的脸,看着她清凌凌的一双眼,刻薄冷笑,“殿下待我冷心冷清,那便最好待谁都一视同仁,否则谁若不长眼做了殿下的心头好,谁就别想活,驸马也一样。”
沈覃舟神色不变,瞳孔像针一般缩了缩,蹙眉:“你是在威胁本宫?”
谢徽止挑眉,眼里泛出奇异光彩:“殿下愿意这么说,那就这么想罢。”他幽幽叹息一声,捧住她的脸颊,心神激荡,将唇触在她冰凉凉的面颊上,“与虎谋皮终将反受其害的道理,我就教过你的。”
柔软的唇轻轻吻过她的唇角,理智回眸,沈覃舟眼中是清明和狠意,便要将人狠狠推开。
“那殿下为了自己呢?”谢徽止显然察觉到了,于是他稍离,声音低沉,呼吸浑浊且浓重。
沈覃舟顿了顿斜眼瞪他,不知此人又在盘算什么阴损招数。
谢徽止唇角挑起微笑:“殿下欲借尚驸马之名扶持寒门,那驸马初入朝堂的官职分寸就得好好拿捏了。”这笑容极冰,好像淬着剧毒,冷漠又妖冶。
两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会审时度势,也会顺势而为。
沈覃舟幽黑的眼盯在他面上,笑谑道:“少师,这是威逼不成改利诱?”
“其实你我之间情谊非比寻常,何必闹得如此难堪?”沈覃舟上下打量他一眼,笑得诡艳,“不若你向本宫低头,说几句软话,本宫自也对你多几分心软。”
谢徽止也盯着她,眼神明亮得摄人心魄,欺身逼近:“殿下怜我。”
两人都不是善男信女,一切一触即发,谢徽止俯身啮咬在她唇珠上,泛着微微的疼。
沈覃舟眼中是怡然,像个胜者,她喜欢看他沉沦情欲,于是微张唇瓣,一点粉嫩湿滑的舌尖抵在贝齿间,他只能愈发孟浪了,弃了她娇艳的唇,轻轻含住她的舌,像觅中猎物般拖入巢穴,恨不能吞入肚腹。
情迷间不知他从何提只酒壶,才呷了一口,就低头送入她的口中,待到清酒饮尽,他便抱她款款入了内室。
家族间的微妙使彼此除了政敌,好像再不适合其他,于是年轻男女即使偶有贪欢暮爱,事后依旧谁也没把谁当真。
室内无声,入目却是绚烂灼眼的红,富贵雅致不再,香樽吐出袅袅轻烟,凤眼温柔被微垂的眼尾和黑长的睫扭转,调和成潋滟底色。
谢徽止将人摁在榻上,捧着脸腮亲下去,害得她钗环花钿都被拂乱,掉了好几枚在床上地上,鬓发也松散着,偏偏佳人风姿慵懒,脸上还挂着狡黠坏笑。
“都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般布置连龙凤烛都燃上了,可惜就差交杯酒。”沈覃舟依偎在他怀中,目不转睛盯着床帐里那床鸳鸯锦被,“少师莫不是还想同本宫入回洞房?”
谢徽止松开看她芙蓉艳色,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当时偷窥的那一幕,暖春的相国寺,她和邬邺琰藏在郁葱竹林里拥吻,她的手就搭在邬邺琰身上,小鸟依人。
“殿下,想要交杯酒也不是不可以。”谢徽止没有反驳她的调侃,转身便要去寻酒。
见他当真转身欲出内室,沈覃舟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袍,瞪他:“也不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