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心中也是懊恼,她当初煞费苦心,百般筹谋,好不容易才才攀上了宁国公府,让自己女儿有了飞上枝头,成为公府命妇的资格。
谁料,宁国公府倒的如此猝不及防。自己女儿刚过门就碰上了这样的倒霉事。纵然已经把女儿接了回来,可这名声到底是毁了。以后若想再遇到一门好亲事,就不容易了。
她叹了口气,心中涌起几分庆幸。她轻拍着女儿的肩膀道:“我的乖乖呀,你先别忙着哭。事情也没有坏到那般田地。
众所皆知,宁国公府求取的是三小姐,如今明面上的三小姐是沈清嘉,如今便是悔婚也只能算在她头上,如今这般境况,咱们不被宁国公府连累已是好极。
至于你以后的婚事,有的是时间慢慢谋划,未必就不能得到一门好亲事。”
沈琼因得了母亲的保障,终于稍稍收了眼泪,转而想起自己心系的宁国公府公子。弱弱的问:“赵公子他,真的没救了吗?”
沈夫人恨铁不成钢:“宁国公都没了,宁国公府,已然大厦倾颓,再没了指望。那个赵公子,就算能活着,也是罪臣一个,难道你还想嫁他?”
沈琼茵心中止不住的惋惜,像赵公子这样的翘楚,今后怕是再难遇到了。
但她到底没继续说什么,只是依赖的看着母亲,蜷在她的怀里寻求内心的依凭。
在沈府这样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对沈清嘉的看管自然松的多。沈清嘉趁乱溜出了祠堂,贿赂了守门的小厮,出了沈府。
沈清嘉知道情况不好,但不知道已经差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毕竟是个久处深闺的女子,一时之间被接连不断的坏消息冲昏了头脑,只觉四方天地,孤立无援,即便有心帮忙,却无处使力。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西市长街,一切一如昨日,醉蓬莱来对面的街道旁,合欢花依旧开的繁茂,绒绒的花朵如轻盈的纸伞般自枝头吹落,沈清嘉伸手接住,脑中想起的却是,去年此时在这里偶遇赵承策的情景,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如今他还好吗?
思绪陡转,一个人忽然蹦进了沈清嘉的脑子,也许我可以去求一求他。
沈清嘉最终还是来到了谢府,谢钰得到下人通传时也颇为惊讶,最终还是怀着一丝好奇接见了她。
沈清嘉知道,能见到大名鼎鼎的谢公子的机会并不多,不敢挑战他的耐心直接道出了来意,她跪在谢钰面前,扬起脸,目光坚定:“请谢大人帮帮赵承策!”
谢钰挑了挑眉,满是玩味的问道:“找我帮赵承策,沈姑娘找错人了吧,谢府同宁国公府,一向可没有私交啊。”
沈清嘉诚恳道:“当年扬州之行赵承策盛赞公子,光风霁月,逸群之才,他对你很是欣赏。
且不论赵承策的人品,只说目前发生的风波,谢大人难道看不清楚吗,连我这个深闺的弱质女流也清楚,太子前途一片大好为何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忽然行谋逆之事?
易储之事朝堂之上一直众说纷纭,未有定论,从前,宁王闲名遍朝野之时,陛下尚不肯松口,如今宁王接连犯事,甚至在扬州做出了囤积私兵之举,陛下,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忽然废了太子,改立宁王呢?
宁国公府和谢府,一文一武,一直是我大魏朝的国之柱石,相互依靠,相互制衡,若是宁国公府真的满门倾覆,朝堂之上,谢府一家独大,难道君王就不会起了猜忌之心吗?难道谢公子就不会感到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吗?”
谢钰听完这些话收起了脸上的轻慢之色,逐渐认真起来。
这些推理算不上多高明,但从一个看起来天真不知事的少女口中说出来,倒是让他多了几分钦佩。
谢钰并不曾表态,反问道:“所以你是建议,我现在正面和宁王冲突,宁国公府已是前车之鉴,难道我还要领着谢府再入歧途?
君王猜忌不猜忌的,至少是以后的事,如若我此刻违逆新主心意,只怕倾覆之祸,近在眼前。”
沈清嘉行了一礼,没有轻易放弃自己的目的,换了个角度继续游说:“以上胡言乱语,只是我这个小女子随便揣测,我知道谢公子智谋超群,一定早早便想过这些,至今迟迟不曾出手,定是有其他的顾虑。
小女子斗胆再说一句,旧时有幸读过文忠公的《澄心集》,文忠公高谈,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又说,君子谋道不谋食。而文忠公秉承治世的要义,首推人才,治乱之源,在于用人。
当时在扬州,谢公子与赵承策不谋而合,冒着身首异处的风险,也要联手揭穿宁王的诡计,我便知道谢公子承袭了文忠公的遗风,将天下安危置于个人利益之上。
如今,大魏朝边境不算平静,北方一直虎视眈眈,赵承策的是才华有目共睹,放眼满朝官员,也是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这样的帅才,不能战死沙场,为国效力。反而沦陷于朝堂的勾心斗角权位之争的献祭品。这对王朝,对百姓难道不是一种损失吗。”
文忠公正是谢钰的祖父。
谢钰眸中闪着幽光,心中啧啧称奇,这一番话打着他祖父的旗号,先是给他带上了忧国忧民的高帽,又把拯救赵承策一事同家国大义联合起来,仿佛他谢钰不出手营救赵承策,便愧对光风霁月的形象,有愧文忠公后世子孙的脸面。
他倒是小看了这个女子。原来她并非空有容貌,却是十分的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谢钰一时没说话。
他在心里暗想,这个姑娘一定不知道,宁国公府有今日的处境,其实少不了他谢钰在背后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