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策又喝了碗酒。
“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好。但若是我嫁了他,我自然会安分守己,学着怎么做一个妻子,我会替他管理家宅,生儿育女,我会让他幸福的。只要赵公子你,不要插手阻挠。毕竟,王公子已经成人,难道会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话已至此,赵承策仿佛失去了阻止的理由,所有为王璟好的理由也不能拿出来当借口。
最重要的是,王璟有多喜欢她,别人不知,自己是清楚的。若他真能得偿所愿,自己该,呵,该替他高兴才是。
可为何心里却像破了个洞似的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什么至宝。
赵承策动动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把困在舌尖的那句话咽回去,从心底逼出来一句:“但愿你此言真心。”
“自然。”沈清嘉察觉到他言语间的松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两人都不在说话,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冷月无声,依稀可见远处的乔木投下袅娜树影,树上栖息的白头翁在昏睡中惊醒,“咕咕”低泣两声,重新把脑袋埋进胸口,陷入酣眠。
王璟终于取酒回来了,他热情的斟酒,可其余两人都没了兴致。
盛宴终散。赵承策没喝多少酒,却觉得自己深深醉了。
他任由逢年搀扶着,回到营帐,明明他觉得自己失态的快要掩藏不住了,可偏偏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逢年侍奉他洗漱完毕,轻手轻脚地退下去。
赵承策仰面躺在床上,脑中一团乱麻。
或许那秋露白真有些烈,此刻胃里火烧火燎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
他重重喘口气,合上眼,挥之不去的都是沈清嘉的脸。
一会儿是她立在那儿,娉娉袅袅,像是早春三月初发的花信;一会儿是她浅笑低吟的样子,眸含秋水,微微扬起下巴,细楚的脖颈瓷白细腻,红唇轻启,教人溺死在她迷人温柔里;一会儿又是她待在自己怀里,握着手绢温柔擦拭自己脸颊,眼中波光流转,装满自己的倒影。
赵承策拼命驱散这些影子,可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清晰如昨,接着酒劲儿,从前他苦苦克制的想像,走马灯似的冲破藩篱,一幕幕在他脑海里上演。
他猛地睁开眼,竟真的看见沈清嘉立在自己床头。
赵承策心神大动,一时竟分不清是不是梦境。
就在这时,“沈清嘉”动了,她绞干帕子,细致的给自己擦脸。温热的触感那样真实,赵承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心在打鼓,他喉结动了动,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甚至带了几分希冀:“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沈清嘉”惊喜又诧异,腼腆低着头,道:“奴婢松韵,是夫人派过来服侍公子的。”
梦醒了,赵承策收回手按着额头。就着烛火细细打量了下眼前人。有些眼熟,的确是母亲身边的侍女。跟沈清嘉长得并不像,不过,身形有几分相似。赵承策索然无味:“下去吧,我不需要你侍奉。”
那侍女抬头瞅了一眼,赵承策已经重新闭上眼再不看她。侍女无奈,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赵承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心里的黯然汩汩流出来。
他曾找了很多原因,为何自己对沈清嘉格外关注,为何自己一次次多管她的闲事,为何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沈清嘉浅笑低吟的样子。呵!原来并不是为了王璟,不过只是因为喜欢。
原来,他喜欢她。
想通这一点,之前自己所有不正常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他苦笑,他不知道这份相思始于何时,却已然看到它晦暗难明的结局。
随后的几天,王璟照旧在草场教沈清嘉骑马,赵承策再没有露面过。
沈清嘉没在意,赵承策同自己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很大,有很多精彩等着去探索去发现,日日同王璟消磨在一起才奇怪呢。
再说,赵承策不来,是不是说明自己前些天在他面前的陈词起了作用,他不打算在掺和自己和王璟的事了呢。如此一想,到还有几分窃喜。
日子波澜不惊的缓缓流淌,直到女眷下场打猎的这天。
前几天正式的围猎已经比完了。剩下这些日子允许女眷上场,不过给女眷一个出来玩的机会罢了。
沈清嘉原本已经准备好故技重施,与燕草互换衣裳,偷偷溜出来,好去赴王璟的约,一同去打猎。谁知沈琼茵竟然在沈夫人面前给自己说好话,让自己跟她一道去围猎,理由是,沈琼茵一个人难免孤单,看着别家姐妹一团和气的很是羡慕。
这话沈夫人信不信,沈清嘉不知道,反正她是不信的。
当然在沈夫人眼里,沈清嘉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她虽还没弄清沈琼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很给自己女儿面子,答应了这个要求。
沈清嘉无奈,只好跟着沈琼茵一道下围场。
沈琼茵兴致不错,坐在马上射了好几箭,当然,都没中。若说沈清嘉的箭术是花架子,那么沈琼茵连花架子也称不上。
沈清嘉没有动,她一边打量着沈琼茵,思索她此举的目的,总不能结怨太深想要在无人处一剑射死自己吧!
她心里酝酿着这个念头,差点笑出来,不过,凭沈琼茵那样的箭术,最后鹿死谁手还真难说。沈清嘉一向没把沈琼茵当回事儿,觉得她不过仗着有个当主母的娘才能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单论她自己,不过是没脑子的蠢货一个。
她想了想没什么头绪,索性把这事抛开,思索着如何摆脱沈琼茵,同王璟会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