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开口,王璟反倒先说话了:“润之,我很没用吧,我想做的事情总也做不成。我现在是没脸见她了,你能不能帮我跟她说一句,我对不住她。”
赵承策看着王璟黯然神伤,与往日光彩照人的仪容大相径庭的样子,没有继续苛责他。赵承策本就想去看看沈清嘉,所以没有拒绝王璟的要求。其实他心里还松了口气,毕竟王璟给了自己一个见沈清嘉的正当理由。
这几天,沈清嘉有些消沉,却不是因为这些流言。
沈玄也知道她在昌平侯侯府的那些事了。当然是沈夫人和沈琼茵添油加醋吹得耳边风。
沈玄震怒,一是为了这样的事少不得连累沈府的脸面,他沈玄一向官声甚好,却要因为女儿成为官僚同侪茶余饭后的笑料,更要紧的是,如此一来,他打算明年春天把这个女儿送进宫去的计划就泡汤了,他总不能把一个声名狼藉,被昌平侯夫人退回来的女儿献给皇帝吧!如此以来,他埋在心底,渴望借外戚之故攀登权势巅峰的想法再也施行不了了!
沈清嘉被沈玄的人叫到书房时,沈夫人也在里面。
“跪下!”沈玄铁青着脸。
沈清嘉看了眼沈夫人,她毫不掩饰的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沈清嘉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顺从的跪下了。
沈玄是真的怒了,他将黄花梨木书案上的茶杯一把掷出,那米色汝窑瓷杯碎在擦着沈清嘉的额角飞过,还泛着热气的茶汤霎时淌了一地:“怎么,我和你母亲是都不在了吗,要轮到你,一个官家小姐自己出去找夫君?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沈夫人安抚地拍拍沈玄的背,挑唆道:“老爷消消气,身子要紧。三姑娘乡野长大,规矩礼数上疏忽些也是有的。”说完看着沈清嘉:“按理说,我们沈府也没有苛待你,你和至于眼皮子这样浅,稍见些富贵就扑上去,连女儿家的矜持都忘了。你这样让你九泉之下的娘如何安心啊!”
沈玄果然上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沾染了一身商户习气,跟你那娘一模一样!果然血脉里的低贱是改不掉的。”
沈清嘉没有理会沈夫人,反倒是对着沈玄针尖对麦芒地说:“哦,商户女低贱,父亲当年同我娘海誓山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讲的。要说低贱,女儿身上一般血脉也来自父亲,父亲这样说实在让女儿惶恐!”
沈玄一噎,沈夫人替他说:“你这样同你父亲说话,是作为女儿该有的孝道吗!”
沈玄被提了醒,气急反笑:“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竟然供出个白眼狼来了!你跟我顶嘴,真那么有骨气,滚,现在就滚出沈府。”
沈夫人在一旁得意洋洋。
沈清嘉略一思索,立马起身往外走。
沈玄在身后气的跳脚:“孽障!你今天要是敢踏出沈府的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沈清嘉撇撇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沈清嘉也许是一时冲动,但离开沈府的想法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脑海了。如今,自己初步的计划已经证明行不通,她之前想接住美貌,嫁给那些贵公子,可现实证明,自己太高估情爱的作用了。那些郎君们的想法根本无足轻重,父母之命,是奉行了几千年的铁律,她如何能与整个世界对抗。真的会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娶自己吗。
呵,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可自己报仇的计划不能就这样搁置。
她看了眼天色,已近日暮,金乌的光芒暗淡下来,天幕被阴云笼罩。她踏出这道门槛,觉得自己这次冲动了,但她不后悔。
赵承策赶来见沈清嘉时,正好碰见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寻找沈清嘉的燕草。
赵承策认出燕草是沈清嘉的贴身侍女,见着她有些疑惑,出声叫住了她。
燕草见着赵承策病急乱投医,一把抓住赵承策的袖子,哭诉道:“赵公子,你帮帮我吧,小姐不见了。”
赵承策一愣,问了内情,当机立断,把腰间的令牌递给燕草:“这片围场我比你熟悉,我去找她,你拿着这块令牌去宁国公府找逢年,让他拨一队人一块儿过来。”
夜凉如水,暮色四合,一只鸟扑棱着翅膀从低空略过,啾鸣几声,欢脱地降落在杨树枝杈间的巢穴中。四下寂寥,行走在林间小道的嗒嗒马蹄声愈发显眼。
赵承策端坐在马上,扫视了周边的环境。他在脑海中回忆着整个猎场的地形,心中不由得焦虑起来。猎场面积极大,一处处寻找过去十分费时间不说,还容易将事情闹大,对沈清嘉也不好。
更何况,沈清嘉才遭遇了昌平侯夫人那样大的羞辱,又与家里闹翻,若是她郁结在心,一时想不开怎么办。就算她没有这样的想法,可,猎场晚上也不太平啊,若是遇上出来觅食的豺狼虎豹,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下意识拍了拍马脖子,示意马儿慢些走,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王璟教她骑马的那片草原。沈姑娘到底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姐,这块围场她熟悉的地方不多,她一气之下说不定就找了个熟悉的地方栖身呢。
赵承策当机立断,调转马身,往那片草原奔去。
夜色苍茫,疾驰而至的赵承策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喘息,便在四周焦急的寻找。事与愿违,四下一片旷野,寂寂无人。赵承策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一时失去了目标,难道他想错了,沈清嘉并没有选择这里,他不死心,忍不住开口唤道:“沈姑娘,你在这儿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正要离开,赶赴下一个地方碰碰运气,忽然,一道纤细的影子从树后钻出来。正是沈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