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没想到沈清嘉一个姑娘,居然也对朝堂的波涛涌动十分了解。
只是这样做唯有一个问题,谢钰扯扯嘴角:“若是我选了后一种,你没想过自己的下场吗?”
沈清嘉当然想过。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脱沈玄女儿的名头。一旦碰上抄家灭门之过,她是万万逃脱不了的。
沈清嘉在沈府四年,苦心孤诣一门心思的搜寻沈玄的罪证。其实老早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迟迟没有告发不外乎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沈玄该死,但她并不想赔上自己。
所以她为自己寻的出路便是高嫁,早日在高门站稳脚跟,寻一个愿意庇护自己的夫婿,所谓罪不及外嫁女。
可如今,为了求得谢钰帮助赵承策,她连自己这唯一的底牌也亮出来了。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赵承策在自己心里的分量竟有这样重。
她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姑娘,从小收到的善意太少太少,所以但凡有人愿意付出一分真心,她便不能自抑的十倍报答,哪怕赌上性命。
但是,沈清嘉还是很惜命的。她故意选在这个时机同谢钰说这些,其实也包含着小小的算计,她赌谢钰承了自己的人情,必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牵连送死。
做戏要做全套。沈清嘉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知恩不报非成人也。赵公子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之中,若是我见死不救,还有何脸目活在这世上。”
这句话正是暗暗点谢钰呢,听到了没?你要知恩图报。
谢钰扯扯嘴角,清凌凌的目光直直射在沈清嘉身上。
沈清嘉也不知道谢钰究竟看没看穿自己的算计。
他终究把自己留在谢府,隐姓埋名当了个侍女。
…………………
秋月春风不期然换了几轮,转眼已是两年后。
大半年前,宁王宣布了陛下的死讯,一月国丧后,宁王便要得登大宝,四方势力早就对宁王上位的过程心存疑虑,之前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诸方势力敢怒不敢言,如今失了最后的束缚,大家纷纷举起讨伐宁王的大旗。
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前宁国公世子,赵承策。
两年前,谢钰暗中在流放的路上救走了赵承策,两人一番密谈,赵承策快马加鞭赶去了西北三镇。
那是宁国公府影响力最为深远的地方。
起初,赵承策称自己受璋怀太子所托,入京勤王平叛,迅速拉起了一张大旗,四方豪杰纷纷前来投奔,短短两年已经发展壮大,几度与朝廷交手,屡战屡胜,声势直逼京畿之地。
沈清嘉如同一块吸水的海绵,孜孜不倦的探寻周围一切有关赵承策的消息,将关于他的每一次传闻一字一句放在心底,妥帖珍藏。
这一日,沈清嘉被谢钰叫到晴岚阁。
沈清嘉来时春风拂面,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喜色。
她刚刚才听说了赵承策在平顶山大胜的战绩,很为他骄傲。
沈清嘉的一举一动都在谢钰的眼皮子底下,他当然不会不知道沈清嘉的心思。
这两年相处下来,谢钰也算看透了沈清嘉的性子,一个立志要做恶人,却难以掩藏心中柔软的小姑娘。
此时此刻,谢钰看着手中暗探传来的消息,心中有几分不忍,他面露难色,将手中的密折撂在书案上,迎着沈清嘉期待的目光,终于,还是还是说了实话:
“沈姑娘,赵将军,他约莫要娶妻了,那个女人是他得力干将的妹妹。”
沈清嘉扯了扯嘴角,不死心的笑了笑:“谢公子,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谢钰叹了口气,将桌上的密报递给她看。
沈清嘉扫过一边,手指死死捏着信纸边缘,太过用力,指甲在米黄的纸页上留下掐痕,指腹微微泛白。
谢钰以为她会哭的,毕竟沈清嘉已经眼眶泛红,眼瞳泛起一抹晶莹,可她到底没哭。
沈清嘉也就消沉了那么一瞬,随即倔强的抬起下巴:“我不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谢钰垂下眼帘,恰到好处地遮住眼中淡淡的不屑,他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眼风都不扫沈清嘉一下:“若是赵承策在这个时候娶别人,难道很奇怪吗?
无论如何,取她心腹的手下的女儿,总比娶你得到的帮助大吧。
他如今起兵造反,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他此时选择联姻拉拢人心,也是人之常情。”
“不,他才不会是把婚姻当做交易的人,谢公子,你是一个不懂真心的人。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沈清嘉反驳。
谢钰扯扯嘴角,一针见血:“对,我不懂,你们懂得真心,又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沈清嘉被他一噎,只愤愤挤出来一句:“你……你……”
这话实在戳在沈清嘉的软肋上了,自己从前百般算计,何敢谈真心?如今难得愿意为一个人真心实意付出,到头来,无家可归,全要靠旁人施舍,才能得一个落脚之地。更不用说赵承策了,他倒是真心一片,却落得个家破人亡,逼上梁山的结局。
沈清嘉失魂落魄,谢钰冷眼旁观,雪上加霜的补了句:“再者说,你这个自诩一往情深的人,不也在宁国公府落难时,及时逃生了吗。”
沈清嘉目光一冷。
谢钰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熟悉神情:“当然,我不是在讽刺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应该的。
我只是合理推断,你这么一走,赵承策难免认为你是悔婚,心灰意冷之下,心许旁人也不是不可能。”
沈清嘉不说话,她不愿露出软弱的模样,让谢钰看了笑话,她与赵承策之间的事,她心里明白,他们经历的点点滴滴,生死与共,不是笑话,她相信赵承策对自己的真心并非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