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策心里不淡定了,他摩挲着棋子,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手帮她。
是,她被嫡母陷害,马上就有声名尽毁的风险,可这跟他赵承策有什么干系。天底下朝不保夕,处于生死关头的可怜人海了去了。他前些年在军队时更是看多了人间惨剧,心肠早就硬了,他自问没有慈悲济世的菩萨心肠,可偏偏出手救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甚至出手时丝毫不加犹豫。
他叹了口气,把心中异样感压下去,神色如常的继续破解残局。
沈清嘉仍不气馁,状似无意的随口问道:“公子怎么也来了广济寺呢?”
赵承策为什么会在广济寺,那真是说来话长!
前一段时间,照雪突然在大街上发狂,此事让他殊为在意。目前查到的结果让他更是意外。
亲卫告诉他,兽医已经检查过照雪,并没有发现问题,怀疑照雪可能不习惯大街上热闹的场景,有些受惊,所以才发狂。
赵承策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谨慎起见,还是亲自去了马厩查看一番。
不料,他在照雪没吃完的草料中发现了昙叶莲的根茎。赵承策不通医术,可昙叶莲他碰巧知道,这是西域的物种,中原及其罕见,他还是以前在西北驻军,才知道当地的大夫在遇到伤势过重无法救治的病人时,会开这味药,让他们在等死的过程中没那么痛苦。
昙叶莲不算毒药,但服之会让人沉醉在虚假的幻觉里,忘记痛苦,长久食用则会伤害脑子,使人痴傻。可他也不知道这种东西对马匹是否会有影响,也不知道在中原哪里可以找到这种东西,所以,他来广济寺找慧明大师,慧明大师博古通今,对西域的文化知之甚详,还同西域的僧人有接触,或许会有线索。
但是这些,他显然不会同沈清嘉说。一抹幽幽的暗香钻入肺腑,赵承策愈发心绪不宁。
对面的佳人怀着无限的耐心,誓要将瞧上的猎物拉入陷阱,沈清嘉端详这起这局棋,忽而惊喜的叫出了声:“哎呀,这局残棋我曾见过。下一步,该是下这里。”说着伸出食指指向了棋盘中的一格,好巧不巧,赵承策正要往这个位子落子,他略粗糙的指尖一下子同沈清嘉细腻温热的食指碰在一起。
赵承策有些慌了神,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向沈清嘉,却见对方仿若无事的看着他,眸中还有几丝不解。
赵承策慌乱的错开手,宽大的衣袖一下掀翻了桌案上摆着的滚烫茶盏,冒着热气的茶水霎时淌了他一身,手背上也溅了不少,立马红了起来。
沈清嘉着急的走到他面前,抽出帕子,细细的为他擦拭,眼中的关切溢于言表:“公子,你没事吧?”沈清嘉抬头询问他,忽然间展露笑颜,清丽若三春之桃。
赵承策自己不知道,自己深邃明亮的眼眸深处满满都是沈清嘉的身影,可,沈清嘉看见了,她发现这一秘密的那刻,先前从容面孔下掩藏的忐忑羞涩,惴惴不安此刻都消散如烟。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明白赵承策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抗拒自己,她前所未有的确信,这局男女之间的博弈,她未必会输。
沈清嘉自以为看透了这个男人,此刻决定更进一步。她握住赵承策的手,细致地处理了伤口,还不忘轻轻吹了口气,然后用帕子系好伤口。
赵承策刀枪箭雨里走过,哪会把这点伤口放在眼里。沈清嘉离他近了,他整个人被那种似有若无的幽香环绕,偏偏沈清嘉手上还不老实,温热细腻的手指在他的手上动来动去,羽毛一般,勾的人心头发痒。
他感受着沈清嘉似有若无的勾引,一会儿觉得身在云端,一时又觉得身受火烹油煎。
他审视着沈清嘉,见她又留了条帕子在自己手上,又笑意盈盈的同自己说话,不由得联想到不久之前,她让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进自己的闺房,随随便便给了帕子,让他转交别人,她跟王璟笑谈,也是这般言笑晏晏。她随便对什么男人都这样吗?
赵承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他冷哼一声,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不屑道:“你就是这般小意殷勤,让王璟为你神魂颠倒的吗?”
晚风摇晃竹叶,摇曳的竹林长歌以和,沙沙声不绝于耳。孤亭傲立,高木葱茏,一切都美好而祥和,若是不计较亭内两人的剑拔弩张。
赵承策一把捏住沈清嘉的手腕,微哂道:“你就是这般小意殷勤,让王璟为你神魂颠倒的吗?”
沈清嘉没料到他突然翻脸,故作淡定地解释道:“公子误会了吧,我同王公子并没有什么。”
赵承策没有理会她,一把从手上扯下帕子,丢在她面前:“丢帕子,抛媚眼,你对多少男人耍过这样的手段?”
沈清嘉有些慌了,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般进行,赵承策一把把她从地上扯起来,目光凌厉:“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天下男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沈清嘉十分难堪,心知此事恐难善了,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没成功。
赵承策继续道:“像你这种,举止轻浮,水性杨花的女人,呵,真当旁人看不穿你的心思吗!警告你,离王璟远点,我敢保证,你不会想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赵承策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他还没尽兴,这一女人的一言一行实在让他恶心透了,他待要再说,所有恶毒的字眼忽然卡在了嗓子眼,她哭了。
赵承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
他见过他妹妹因为提的要求没被满足而冲自己撒泼打滚的哭闹,也见过父亲的小妾为了邀宠,矫揉做作的挤出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