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龙睡得稍微有了些精神,这才晃了晃脑袋要站起来,却被身旁安然静卧的白狐吓了一跳。
他也不知是何时进来的,这样悄无声息,刺龙也一直安睡,都不曾发觉。
刺龙後退了两步,朝他露出尖锐的牙齿,白狐温柔的低下头去,把面前的野兔朝他拨了拨,刺龙终於生气了,紧盯著白狐发出很低的吼声。
他起初还不明白,再次相会之後,明明心中无比欢喜,可为何还是觉著不大自在?如今他终於明白了,他就是不喜欢白狐这种体贴温柔,把他当做母狐一般哄著的样子。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偏偏又把他当作母狐一般的与他交媾,刺龙如何不怒?
他此刻暴躁无比,心中却混乱得很,对白狐昨夜所行之事,仍是不解要多过气愤。只是如今白狐紧紧相随,阴魂不散般的跟在他的身後,仍把他当作当年那只幼狼一般暗中相护,不免教他觉得恼怒。
他离开长白山许多年,如今早已成年,为何白狐总是不明白?
白狐见他一心敌对,似乎也是不解,轻声的叫著,低头看他,想要他回心转意一般。刺龙看了一眼地上那只尚且温热的野兔,用前爪拨了一下,心里想,究竟怎样才会教他不要再这样小看於我?
白狐看他神色似有和缓,便走了过来,试探般的舔了他的脸一下,见他似乎没有恼怒的样子,便兴奋的去舔他的鼻吻,刺龙出其不意的低头下去,狠狠咬住他前腿,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吼声。
刺龙这一下用了全力,但毕竟念著旧情,做不到那麽狠心,也怕白狐反扑,便飞快的松了口,警戒的看著他。
白狐很是吃惊的看著他,刺龙心中有点难过,却还是露出牙齿威胁他,白狐见他再也不逃,似乎执意要将自己赶出去,看了他许久,终於慢慢的走了出去。
刺龙不敢将後背对著他,一直紧紧的看著他钻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的追出去,看他走远,这才又将洞口弄了弄,仍旧钻回洞中。
只是看到那只尚带馀温的野兔,刺龙犹豫的绕著它走了几圈,终於还是慢慢的撕咬开来,小心的嚼碎了吞咽下去。
洞中仍有白狐离去时留下的血迹,刺龙走过去低下头嗅了嗅,那血腥气要比他的淡上许多。刺龙不免想起白狐,从前在山中相偎相傍,几乎不曾见他流血受伤,这一次竟然被自己咬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怪他。
可是刺龙一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当作母狐狸一般交媾就恼火得很,他明明已经成年,身量也大过白狐许多,哪里还有些相似之处?白狐就算再怎麽鬼迷了心窍,也不应该把他当作母狐骑上来发情才是。
更可恨的是把他当作了幼弱一般的呵护,刺龙更加不服,也异常焦躁,为什麽白狐总是看不到他的厉害之处?
可是逼走了白狐,刺龙看著洞里的血迹,连他自己,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个什麽滋味。
刺龙在锦屏峰里住了下来。只是他形只影单,独来独往,度日十分艰难,又要提防山中的猛兽,更要小心同族的偷袭。
他占的这也是一块好地,向阳近水,宜攻宜守,狐洞中另有几条通道出去,出口隐蔽得很,进退两便,再舒适不过了。
只是此刻虽然天寒地冻,却正是山中母狼发情的时候,焦躁的母狼不会将幼崽生在原本狼穴之中,反倒四处寻找适宜的洞穴,以做打算。
正巧他这洞穴又在两群狼盘踞地的交界地带,若是平日里,倒也相安无事,可这个季节,却实在难以平静。
母狼大约是挑中了这个位置,也知道这是狐狸废弃的旧洞,在附近徘徊了几日,耐心守候,见他进出只有独自一个,便暗暗跟著他,将他行踪记得清楚,这才离去。
刺龙离开山中太久,又不把母狼放在眼里,所以并不曾在意,任由她来去,若她要来,再赶她走就是了,只是那母狼日日来犯,他实在不胜其扰,终於大怒,一路追了出去,一心要将她彻底赶走。
哪里想到母狼狡猾得很,佯装不敌,朝下风跑去,把他引去了另一群狼穴附近。他也是追得近才发觉已被包围,便是他再厉害,也敌不过一群狼追逐,最後终於逃脱,却也受了重伤,夹著尾巴逃向远处。
他饥肠辘辘,又受了伤,在山中徘徊许久,夜里忍不住再回到洞旁,看那母狼早已住了进去,气愤不已,一时之间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离去。
刺龙在山里游荡了许久,实在再也找不到一处适宜的洞穴了,不知不觉的走著,竟然走到了当初白狐在这山里的洞穴。
刺龙在洞外犹豫再三,终於慢慢的走了进去。
洞里彷佛仍是旧时的模样,也没有什麽变化,深广一如往常。刺龙低头走进洞中深处,看那石乳底下仍然摆著那时的石臼,其中的水早已满漫出来,便忍不出去舔那水喝。
他记得当年在此洞中,白狐教他舔食石乳上滴下来的水滴,他并不懂得白狐的用意。
後来替人从军,在军中听弟兄说起来,才知道食用石乳可益寿延年,强健身体。刺龙有时也想,遇著白狐,他这一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若不遇著白狐,他也如寻常山野中的野兽一般寻常的生死,并不会至今活在人世。
刺龙饮够了水,正要离去,却听到洞口外似乎隐约有声响,心里一动,便立刻藏身起来。
不消片刻,便进来一只黄狐,抖了抖身上的毛,仍然变做人的模样,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打量著洞中上下,嘿嘿的笑了两声,便说,「狼兄还躲著做什麽,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