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想,我该替他欢喜才是,他在这里终究是妖类,若是升天,便与此时大不相同,终究是好的。
只是他胸口发闷,好像有一口气憋在那里不曾吐出似的。
白狐却不知他的心中所想,低声念动法术,将这洞穴布置起来,直弄得金碧辉煌,仍旧如同宫殿里的一般。刺龙环视四周,看得皱起眉来,心想,这也太俗气了些,便直觉的不喜。
白狐弄得完了,便回头微笑著问他,「喜欢麽?」
刺龙看他神情便说不出口,只好勉强的答道,「喜欢。」
白狐拉他坐在床榻之上,教他盘腿坐下,才说,「我如今教习你法术,你都要一一的记得。」
刺龙听他这样说话,便想,他是要成仙升天,所以交代我这许多事,连内丹都不要了。
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白狐不见他答应,便又问了他一遍,刺龙便忍不住问他,「你若是升天成仙,还下来看我麽?」
白狐凝神看他片刻,突然微微笑著说道,「你若回心转意,肯与我做那件事了,我便回来看你。」
刺龙有些动怒,便大声说道,「那你休要再来了!」
白狐低声轻笑起来,只是看他,却不再提起这件事了。
自此,白狐便又在这洞中住了下来。
因著白狐要教习他法术的缘故,所以刺龙一直都不曾变化回原身来。
白狐白日里便仔细的教习他法术,刺龙也将他所教一一的记住。或许是因了白狐内丹的缘故,他修习法术起来,似乎并不觉得如何困难。
譬如白狐教他将洞外的山雪融化,他一学即会,伸手点去,便看雪水融化,缓缓流淌下来。
白狐便赞叹道,「我早该教你。我那时想融这山上的冰雪,琢磨了许久才懂得其中的关窍。」
刺龙被他称赞,心里欢喜又觉得意,便忍不住问他道,「当初又是哪个教你的?难道你竟是自己悟出来的不成?」
白狐便笑著说道,「这些倒都是我自己悟出来的,但再厉害些的法术便悟不出了,都是个青狐教我。」
刺龙原本大觉意外,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彷佛就该如此。只是他心里不免要想,当年我与他皆是孤单一个,原来这许多年不见,如今只有我一个还是孤单的。
白狐却又不同,自有人教习他法术,他又做了狐王,在这山里也有许多的孩儿听他号令,如今又要升仙,想来他这一向过得倒也舒心。
想起自己将来便要独自一个在这山中过活,心中竟有些闷闷不乐起来,却也不知是究竟为何。
白狐见他不快起来,以为是他性傲的缘故,便柔声说道,「你比我那时厉害许多了,我便是习得一样法术,也要费些日子,哪里有这样快的?」
刺龙越发的不快,心想,我如今也长大,比他还要高大些,他怎麽总要把我当作年幼时需要庇护的一般?
心中便大不自在起来,只是想到这人将要升仙,便也忍下了不与他口角,想,他便是升天成仙,也总要回来看我的,我便抓紧了时日修习,那时再说与他知道,教他不要小觑了我。
便也不与他争辩,只是照他教习的一一默记。
洞府之中每日都有美酒佳肴,夜里睡在软帐中,也有各色的锦被,脚下也有暖炉,刺龙便取笑过他一回,说,「你不过是只九尾狐狸罢了,怎麽学得与人世间那些有钱的官家子弟一般?」
白狐却难得的正经起来,说,「这些也是我那些孩儿们孝敬的。你是不喜欢麽?我倒是怎样都好,你若还是喜欢旧日里那样的,仍旧弄成原样便是了。」
那时正是临睡之际,刺龙正扯了被子要盖,见他认真起来,便连忙说道,「也不必换了,我喜欢这床,软得舒服。」
白狐眯眼看他,似乎在笑,却又看不大出来,只是说,「你喜欢便好。」
刺龙见他只是看著自己却并无言语,觉得不大自在起来。
「我在军中戍边之时,操练极苦,我一日里最欢喜的时辰,便是夜里倒头大睡之时。」
白狐听得微笑起来,轻声问他,说,「既然在那里吃苦,怎麽不逃?」
刺龙怔了一下,想了想,才又说,「我也不知怎的。在军中虽然极苦,却彷佛年幼时在山林里一般,总有许多人一起,也觉得快活,似乎吃苦挨饿也是甘愿的。」
白狐半晌没有说话,刺龙还以为他不曾听到,便闭了眼也要睡,哪里想到白狐却突然伸手出来,抚摸著他的脸庞,轻声的说,「我那时来得晚了,若是我早来片刻,你或许还有亲人在世,你怪我麽?」
刺龙笑了起来,心底却有些激盪,想,只有他是真心为我好的,便轻声的说道,「你说什麽傻话?你那时救了一个,我已是大恩难报了,怎麽敢奢求那许多?」
白狐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微微眯眼看他,慢慢的,便彷佛情不自禁似的,凑了过来亲他的唇角。
刺龙僵了一下,想要推开他,白狐察觉出他的不自在,便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後说道,「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
刺龙便有些尴尬的背过身去闭眼装睡,夜里山中原本就静得很,更不要说这山洞之内了,白狐的呼吸声都落在刺龙耳中,弄得刺龙好不难过,却又不敢翻身,心想,真不知他何时才能断了这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