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这人泼辣,有时候又挺固执,就从她看不惯何氏这事儿上就能瞧出来,哪里是江有才三言两语能说转的。
江有才听他娘说话只想抓头发,最后甩下一句,“反正我的态度已经表达清楚了,你要是不怕难堪就去说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孙氏气得在原地跺脚,偏生不是在自个儿家,不好破口大骂。她憋着气进了院子,她嫂子周氏迎过来,“这是去哪儿了?到处找你不找,走,咱们姑嫂俩进屋里去说说私房话。”
孙氏信口道:“就在屋跟前转了转,还跟往前一样呢。”她整了整脸色,挂上个笑脸跟她嫂子进屋了。
其实她嫂子周氏跟她抱有同样的心思。秀芹长到这个年纪也可以说亲了,之前在村里物色了几个,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足,总不是那么称心。
谁知这当口她小姑子回来了,还带着她儿子江有才。有才这小伙子长大了,人板正,又稳重,把闺女儿嫁给他放心,所以这才找机会来试试孙氏的口风。
她也没打算今晚上就把话挑明了,总得先打听打听这个侄子的情况,晚上她跟男人商量过后再往下说。
周氏和她男人孙宝方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老二是女儿,都已经嫁人了,老三是个儿子,比江有才小一岁,今年十七,已经定下了媳妇儿,如今女方正赶着绣嫁妆,只等明年开春就成亲,最小的女儿秀芹今年刚满十六。
两姑嫂先拉了些家常,互相问候下对方一家的身体状况,然后把这几年发生的大事挑拣着说了一遍,最后周氏才开口道:“有才真是成人了,只怕比他爹还高呢。”
孙氏虽然心里生儿子的气,可在外头还是要给他脸上贴金的,她笑着接话道:“比他爹高半个头呢!”
江昌本就不矮,江有才更高些,个头上倒似有些像他堂叔了,高大板正。
周氏最满意的就是江有才这点,她跟她男人个儿都不高,连带着秀芹也是小巧玲珑的身形,丈母娘相看女婿嘛,就喜欢那高的,结实的,能吃能干活的。在外表上,可以说江有才是样样满足。
周氏又道:“我记得有次啊比我家三小子还大些来着,快满十八了吧?”
孙氏拍拍她胳膊,亲热道:“嫂子你忘啦,我家有才足足比你家三小子大一岁呢,早满十八了!”
“哎哟!这么大啦?”周氏顺势问,“可定了亲没有?”
孙氏叹了口气,“还没呢,嗐,咱们家也是事情多,前两年发嫁他姐,没得多余的银钱来给他娶媳妇,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这也正好!”周氏喜悦道:“十八说亲正好呢,有才这样能干,找媳妇不难。”
周氏心里暗喜,哎呀这真是瞌睡来了来枕头啊,她看上了这小伙子,正好他又没定亲,简直是老天送上门来的缘分,跟秀芹般配得很。
她再高兴,心里还是有个分寸把着,等把情况打听得差不多就把话题引到别处了。
到了晚上,周氏跟她男人把这事儿一念叨,她男人就同意了,觉得这门亲事能做。于是周氏又怀着雀跃的心情去了她女儿秀芹的房里,跟她说了这事儿。
秀芹听完羞得满面通红,最后道:“爹娘做主就是了。”
她白天一见到她表哥心里就砰砰直跳,怕被外人说轻浮,她死死克制着,连一丝丝一样都没露出来。谁知道晚上她娘就给她说了这事儿,她感觉心里鼓胀胀的,就像是走路上捡到了个大宝贝一样,外头的黑夜在她眼里都不是黑的,反而是明灿灿的了。
知女莫若母,周氏看得出来她女儿也是中意的,于是就教她,“你既喜欢,就对他殷勤些,男人都喜欢温柔的,你明儿好好做几个菜,也是展示你的长处。”
秀芹担忧道:“我哪敢啊,爹晓得肯定要骂我。”
“不会!”周氏安她的心,“你爹已是知晓了,他也同意的,你放心。”
女儿家都讲究个矜持,家教严的人家总是会把女儿教得温顺又贤惠,秀芹便是这样的,一点出格的举动都不敢有,如今是父母默许的便不一样了。像江顺那样疼女儿,而巧云那样又自己有想法的是极少数。
秀芹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等她娘走后,她放下矜持,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胡思乱想许久后,最后抱着被子坠入了甜甜的梦乡。
江有才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他是跟他堂弟一起睡,他堂弟已经开始打鼾了,他还一点睡意都没有。他还不知道他舅舅、舅妈已经看中他当女婿了,现在主要是发愁咋搞定他娘。
孙氏显然是不好说服的,你要是跟她硬碰硬,她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鸡犬不宁。要是别的事儿他也就罢了,就依她的,可这事儿,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松口。
他想着要不先想个借口稳住他娘再说,随即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要是能找出啥借口,他娘肯定有一百个理由来驳。
唉,只能明天再找时间跟他娘好好说说,看她能听进去不。
第二天,江有才老早就起来了,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刚穿好衣裳出来,秀芹就给他端了盆温热的洗脸水来,白白的帕子搭在盆沿上。
江有才道:“不用了表妹,我在家都是用冷水洗脸的。”别说洗冷水脸,这个天气洗冷水澡都使得。
秀芹把水放在他手里,低垂头轻声说了句,“水都兑好了,表哥你就洗吧。”然后扭头进了灶房去。
这时正好孙氏从茅厕出来,江有才就把水端给了他娘,“娘,洗脸。”他实在是洗不惯热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