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心里叹气,伤腿事儿那么多人瞧着,哪儿是瞒得住的。
看他醒了一遍,何氏放下心来回去了,素花没等着她回去吃午饭,不晓得在家怎么担心,再则她也得回去拿钱来付汤药费。
她走后大概半个时辰,江昌、孙氏和江有才就来了。一进门,孙氏就哎哟连天惊呼道:“老天爷哟!这是撞了什么灾星——”
巧云连忙起身把她拉了出来,低声道:“伯娘,你小声些,我爹喝了药才睡着,别又吵醒了。”
孙氏连忙收了声。江昌父子瞧过江顺的伤势后才出来,几人到医馆外头说话。
“伯娘,你们咋找到这儿的?”巧云问道。
孙氏道:“还说这个,你也不早叫人捎口信回去,是何氏回村儿里说了我们才晓得。”
下午他们正在地里干活,何氏去地里头找他们才知晓出了事儿,几人当即锄头一扔,着急忙慌赶了过来。
他们来得急,事情到底如何都不清楚,江昌问道:“你爹到底是咋伤的,不是说来镇上置办东西等王家来下定吗,咋突然就摔成这样。”
他老娘中午才跟他们说巧云婚事有了着落的好消息,下午就迎来这个噩耗,江顺这事儿他们都没敢跟江老太说,不然她非得厥过去不可。
巧云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孙氏越听越气,原来竟都是因何氏而起,她直骂道:“这背时的何寡妇真是个灾星,谁碰上她就倒霉,自己倒霉就算了,还带累别人!”
要不你逃吧
她骂得刻薄,江有才忍不住道:“这事儿也不全怪何二婶,天灾人祸,谁能想到。”
养得儿子帮外人说话,孙氏气得不行,嚷嚷道:“咋不怪她,你顺叔要不是为了帮她,能有这祸事?这灾星,克死自家男人不算,还要害得咱家这样你巧云妹子就等着王家来下定才好避祸,现下出了事儿,那王家哪还肯定亲?以后她可咋过”
她又急又气,说着说着哭了。
是啊,现在这节骨眼儿上,王家要是反悔,巧云可真不知咋办了,难道真要去给张大户做妾?老天真是不开眼啊,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指着他们磨。
江昌被婆娘絮叨得心烦,低声吼道:“别嚎了,眼下想法子要紧。”
孙氏抹了把眼泪道:“到了这步田地,还有啥法子想,总不能逼着王家来下定吧?”
江昌父子俩都没了话说,巧云心里惦记着她爹的伤,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想这个。
几人一时陷入愁云。
江顺这事儿王家当天就知道了。
说来也是赶巧,王春生的一个姨婆就是嫁在巧云他们村儿的,她平日里跟王婆子最要好。这日,她上镇上买盐,刚走到镇口,就瞧见众人把江顺往医馆里抬,她远远跟上去瞧了,见江顺伤势不轻,她盐都没顾上买,转身就跑到王家去告诉王婆子。
王婆子得知了这事儿,赶紧跟她儿商量,她说,这亲还是不结为好,还没定下就出了这事,不吉利。
王春生早上起得晚,这会儿还在床上歇午觉,被他娘叫醒很不耐烦。他不迷信鬼神,难得碰到不要彩礼的姑娘,这热剌剌就叫他放弃,怪舍不得。
他娘又说,你姨婆说了,江顺那伤势以后定然挑不了担子,眼下汤药费都要好一笔呢,到时候江家打咱们主意咋办?
挑不了担子,那不就挣不来钱?万一残了,还得成为他的负担,这买卖不太划算,他琢磨了两遍道:“那就算了吧。”
亲不能定,可这事儿让谁去跟薛媒婆说呢?这摆明了是见势不妙打退堂鼓,传开去旁人难免说短论长,王婆子一下还真抹不开面子。
“要不我把你爹喊回来,让他去跟薛媒婆说?”
这样就保住了她的面子,以后再要跟薛媒婆打交道也不害臊,她越想越是,说了句:“对,就这么办!”手一拍,去地里喊老头子。
王婆子男人是个木头性子,每天只认承干活,家里的事儿王婆子从不跟他商量,可遇着啥为难的事儿,又把他推出来顶锅。
江顺一直睡着,孙氏两口子在这儿帮不上啥忙,家里一老一小等着吃饭,还有牲口,便先回去了。留了江有才在这儿跟巧云一道守着,万一江顺醒了要上茅房,有他在也方便。
他安慰巧云道:“别忧心,就算你爹以后干不了活了,有你哥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两人小时候吃住一起,形影不离,每次在外头得了什么吃的他总是第一个给她吃,他说这话的样子就跟小时候给她吃野樱桃、野毛桃一个样。
巧云感动道:“谢谢哥。”虽然她从小没了娘,可伯伯一家给她的关爱的亲情不少,她从不觉得自己跟别人比差什么。
她叫他哥,而不是有才哥,江有才就觉得她是自己的亲妹一样,心中爱护之情顿起,他道:“别掉眼泪了,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巧云擦了擦眼睛。
在医馆守到傍晚,何二婶从家里拿了钱来,顺便带了菜饼给他们做晚饭。江有才叫巧云回去,晚上他在这儿守着。
巧云不肯。
江有才说出了个切实的理由:“顺叔的衣裳都脏了,你得回去把他的换洗衣裳带一身来,旁的人又不晓得放哪儿。”
她还犹豫,江有才撵她道:“快走快走,你跟何二婶一道走,不然天都黑了。”
他把两人送出医馆。
分别前,江有才悄悄对巧云道:“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宿,就算王家不来下定,我们也不能让你给张大户做妾去,大不了我们不种张大户的地了,我跟我爹垦荒去,不信能饿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