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隔壁村儿的王春生,他本是来杜鹃村沾花献媚的,没想到在张玉娇那儿撞了一头灰,此时心里正不痛快。他见这女的生得相貌平平,又屡屡瞧他,还以为她是那等花痴女子,有意拿她撒气。
饶秀枝的脸唰地红了,不是羞怯,却是气红了,她双手叉腰,摆开架势对着王春生道:“呸!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儿,谁稀得看你似的。”
“有本事你别出门啊,还不准人看了。生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这村儿的人!你等我去告里正去,看不把你这贼娃子抓了。”
平心而论,王春生绝算不上贼眉鼠眼,要真论长相,他比江有才还胜一筹呢,只是他吊儿郎当的,眉宇间有股轻浮气,瞧着不如江有才那般顺眼。饶秀枝的心现在正栓在江有才身上,并不会被王春生的皮相迷惑,所以骂起来是毫不留情。
王春生没想到这女的却不是个软柿子,张口就给他撅了回来,还扬言要告里正。他本就是悄悄过来蹲张玉娇的,还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算盘呢,哪里敢声张,于是骂了声‘有病’就快步走了。
瞧他的背影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等他出了杜鹃村儿,踏上本村的地界儿,心才踏实下来。今日真是出师不利,接连两次被人下了脸面,他早上出门前,明明特意打扮了一番啊,怎么回事儿,那些女的竟不为自己着迷,难道自个儿这张脸不如往常俊了?
回想起张玉娇说的话他心中气恼,恨不得狠狠羞辱她一通,可为了长远的打算,又不能冲动。话说上次他娘去张家求亲被拒,他便想着从张玉娇下手。可张玉娇不是寻常庄户人家的女儿,她不用下地干活,出门的时候不多,他能接近的机会就更少了。
他千方百计想了法子到处打听,张玉娇除了每月逢初一十五陪她娘柳氏去青莲寺上香,偶尔会带着老妈妈去镇上挑选脂粉头油等女儿家的物事,再就是偶尔去镇上米行她姑家探亲,除了这几桩事她轻易不出门。
今天正好是初一,他早早地去了青莲寺附近蹲着,巧的是张玉娇她娘柳氏并没一道去,就她与贴身老妈妈两人,简直是天助他呀!他心中振奋,趁着老妈妈去捐香油钱的功夫,上前去跟张玉娇搭话。
“姑娘生的仙容玉貌,就跟观音坐下的玉女似的,敢问姑娘是哪家门户上的?”他单脚支地,另一只脚尖点地,斜靠在一颗榆树上,摆了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
张玉娇人如其名,生得娇美,尤其是那一张白嫩的小脸儿,一看就是没晒过太阳,白生生的。俗话说一白遮三丑,她本就不丑,白皙的肤色一下将她与那些村姑农妇区分开了,王春生很满意。
她站在树荫下歇着等老妈妈回来,一步留意这人就到了她面前,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轻浮话。她并不想一般姑娘那样害羞躲避,反而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嗤笑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小子,到我这儿来找趣儿了,我是你家的姑奶奶,想知道我是哪个门户的,回去问你爹吧。”这人说话文不文土不土,再一瞧他的穿着,便晓得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
她一张嘴说话,跟她的长相大不相符,竟是个泼辣嘴利的性子!
王春生几时被人这样奚落过,当时便想骂回去,可周围人来人往的,他不好跟个小女子拌嘴,‘你’了几句,哼了生气呼呼走了。
他本想扭头回家去,终归不甘心,又想倒转去说几句话,可这会儿张玉娇身旁的那老妈妈已捐完香油回来了,他不好上前。他一路偷偷跟在她们身后去了杜鹃村,直到张玉娇进家门都没找着说话的机会,他丧气极了。
后来又被个过路的村姑怼了,真是越想越气。现在的女子都咋了,没有丝毫婉顺,一个个都牛叉叉的,难道是杜鹃村的风水不好,专出这样的泼女子?
孙氏干完手头的事情,决定去巧云家瞧瞧,她这好一向没过去那边,也不知巧云她爹恢复得咋样了,正好看看他。
她心里想,今儿早上江老太过去给江顺煎药,中午有庆又给巧云爹送饭去,都没说巧云在家啊,怎么今儿这么早就从地里回来了。回想起饶秀枝说的话,她总觉得有点蹊跷。
下了坎,她看见江顺家灶顶的青烟,便知饶秀枝多半说的是真的了。
不一会儿她到了门前,直接将虚掩的门一推,就见江顺在院儿里坐着,小壮蹲在地上抓子,两人一见是她,脸色都有些慌张。
孙氏越发奇了,这是咋了?怎么像有事儿瞒她似的。
她没见着巧云的身影,但从灶房里传出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想来便是巧云跟素花了。
“巧,巧云姐,孙大娘来了!”小壮慌忙往灶房跑。
孙氏倒也没冲进去看个究竟,只在院儿里跟江顺说话。巧云很快就出来了,小壮扒在门口偷看,灶房里素花已经完全没声儿了。
巧云神色还算正常,端着个凳子笑着迎过来,“伯娘来了,快坐。”
孙氏心里的异样消退了些。
江顺咳了声,“快去给你伯娘倒碗水来。”
巧云应声要去,孙氏道:“甭了,我坐坐就走。”
她盯了一眼灶房,说道:“今儿回得倒早。咋这时候就生火,这就要做晚饭了?”
江顺不知该咋答,将目光望向巧云。巧云心里也有点忐忑,毕竟这事儿做得不磊落,可到了这份儿上,扯谎也没啥意思了,只会惹得孙氏恼火,干脆就说了吧。
巧云打定了主意,低声将这事儿前前后后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