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深秋的余晖倾洒在宅院。
一阵秋风吹过,从枝头飘下许多枯黄树叶,落在院中。
守在一旁的丫鬟急忙拿起扫把,开始扫落叶。
苏明妆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道,“不用扫了,你们现在扫,一会又落,岂不是一直在忙乎?”
丫鬟们有些懵——不扫?能行吗?那样院子里岂不全是落叶?之前在学士府的时候,无论是落叶还是飘雪,都得及时清扫的。
苏明妆当然也知道学士府的规矩,从前,她觉得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经历了梦中十年,真正成为底层人,才理解很多底层人的难处。
但如果说,在学士府扫落叶,到了国公府就不用扫,又有轻视国公府之嫌。
“先别扫了,我喜欢看满院落叶,尤其是走在上面沙沙的声音,我也喜欢。一年也就这几天能看见落叶,都扫光,太可惜了。”
丫鬟们心里偷偷欢喜,恭敬回答,“是,小姐。”
几人话音刚落,就见王嬷嬷回来。
王嬷嬷年纪大,畏寒,已穿了冬装棉衣。棕红色的棉衣穿在王嬷嬷本就微胖的身上,更显得圆润,还增加了一些喜气和慈祥。
王嬷嬷一抬头,看见小姐,道,“小姐,天这么凉,您站门口做什么?快进去,您还穿得这么少。”
“我不冷。”苏明妆还是听话地回到房间里。
房间内,燃了暖炉。
王嬷嬷进入房间后,表情舒适,“小姐,您要的银钱数量,都统计完了,您过过目。”
说着,将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
苏明妆翻开,见里面一条一条的,写的都是什么日期,做了什么事,支出多少银两。
她的账,是王嬷嬷管,所以统计向安国公索要的数目,自然交给了王嬷嬷。
她仔仔细细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看到最后的数字后,凝眉思考片刻,道,“记得《北燕律》规定,民间借贷利息不得超过三分,那我们只要一分,你补算一下。”
王嬷嬷一愣,“什么?要利息?”
“是啊,一分不算多。”苏明妆语调理所当然。
王嬷嬷都懵了,“不是,小姐,咱们……要做得这么绝情吗?就算国公府翻身了,还咱们这一笔银子,短时间怕是也还不上吧?怎么还能要利息呢?”
声音一顿,又急忙解释,“小姐别误会,奴婢不是指责小姐,是……是小姐一直对银钱不是那么在乎……”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乱。
苏明妆莞尔一笑,“嬷嬷你不懂,这一成利息,能为裴将军心中舒坦些。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银钱,而是自信。”
王嬷嬷先是不解,随后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小姐是说,国公爷……自卑?”
苏明妆起身,“我们进去说。”
随后,主仆两人去了一旁的小茶室。
把下人们遣下细聊。
王嬷嬷,“难怪,之前奴婢就觉得哪里怪,国公爷明明对小姐动心,非但不进一步行动,反倒是频频后退。原来是这样……但国公爷为何会自卑?他才貌双全、身有爵位、被皇上器重、又立了大功,如果这样都自卑,那让普通百姓还怎么活?百姓们岂不是人人自卑?”
苏明妆失笑着摇头,“自卑这个东西,是对比着来的。就好比你说,百姓不自卑,那是因为他身边的亲戚邻居,水平差不多。你把一个自信的百姓找来,放在学士府,不出几日,他就自卑。”
王嬷嬷叹了口气,“也是,国公府看起来有排场,实际上外强中空,如果别人不知道的话,他还能强撑面子;但小姐来了,发现他的秘密,还搭了他不少,要是奴婢,奴婢也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