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是我的丈夫。”青岚打断了他。
魏慎的话哽在喉头,睁大了双眼,站起了身。
“你……”
“我不是青岚,我是乐恒。”青岚缓缓地说出了这九个字,九个字字字诛心,像九颗钉子插在了魏慎心上,也戳破了他最丑陋的幻想。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殿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个军士不顾阻拦跑进殿内,跪在了魏慎面前。
“陛下!乾元军攻打福鸣城,城内有人同他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凌五将军重伤不敌,如今已撤离福鸣,福鸣失守,如今乾国十万大军正向泉安攻来!”
魏慎踉跄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青岚,青岚虽然躺着,眼神却轻蔑得很。魏慎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绑死在榻上的人。
他堪堪稳住自己:“去前殿!”
说罢,拂袖而去。
青岚闭上了眼睛。
看来沈天山收到信了,明明被绑着,她心里却觉得很是畅快。
此时的前殿也不安宁,先前边境虽然时有纷争,但福鸣城破,意味不同,福鸣之于后宁,便相当于白虎关之于前宁,乾元军的大军如今与北丰交手也赢多输少,如此一路直取王都,最多不过五天,江山便可易主。
“早知道陛下如此受玄狐宗挟制,还不如跟着那元十四!”有人不满道。
“陛下可是先皇血脉,就算是死,也断然不可能与那元贼同流合污。若我大宁亡国,我们都当以身殉国,将来史书之上才不至于背负骂名啊!”
“我早就觉得玄狐宗宗主有问题,前几日江尚书惨死,说不准也与玄狐宗有关。”
“这岂是你我能妄议的?”
“陛下到!”内侍尖锐的嗓子划破了朝臣们喧闹的议论,大家纷纷噤声。
魏慎身着玄色朝服,一身的帝王之气迈上了台阶,做在了龙椅之上。
“玄狐宗宗主到!”内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屏风后传来了木杖与地面接触的钝响声,玄狐宗宗主戴着万年不变的黑狐貍木面具,佝偻着身子,坐在了下方的椅子上。
方才指摘玄狐宗的几位大臣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
“如今,福鸣城破,镇北将军重伤,众爱卿可有谁愿出战应敌啊?”魏慎开口。
当初追随魏慎一同南下的,大多是文臣,武将本就寥寥无几,前阵子兵部尚书秦风临刚刚被削了官职,尚书之位空悬,朝中一时竟找不出半个有能力和胆识能抗敌的将领。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玄狐宗宗主,木狐貍面具让人不知他面目,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周身仿佛有一团黑气环绕一般,阴沉可怖。但是这个节骨眼,只有指望玄狐宗有什么邪门的手段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此次敌方是何人带兵?”
“回宗主,是高甫。”一个兵部小官说道。
“那是个不要命的,心不够细,总有疏漏的时候,诸位不必如此绝望。”玄狐宗宗主摆了摆手。
“高甫武艺了得,底下全是训练有素的能兵悍将,而且那沈天山也随军,有他在……难上加难啊。”一白胡子老头愁容满面,薅掉了自己一绺胡子都浑然不觉,仿佛天要塌了。
“沈天山?”玄狐宗宗主冷冷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像是一句咒语。
“那更好办了。”他嗓音中带着笑,看向魏慎。
魏慎回避了他藏在面具后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犀利目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大宁朝中竟无一好男儿敢上战场吗?”
朝臣们纷纷低下头,生怕头抬得高了被点兵点将去送死。
“陛下,我玄狐宗好男儿多的是,全凭陛下吩咐。”
让魏慎失望的是,打破沉默的是玄狐宗宗主,魏慎清楚的明白,玄狐宗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只可惜秦无咎失踪,叶盛身死,飞虎军折戟,如今他只有文染一支小队听命于他,在大军面前什么也不是,所以他当真是无人可用了。
“便按宗主说的办吧。”有些颓然地,魏慎强撑着仅剩的尊严说道。
殿内朝臣们缩着身子,他们都知道,这大宁的天又要变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堂堂魏家江山竟就这样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次日,玄狐宗宗主开坛做法请神谕,言曰太一神会庇护大宁江山绵延万代,如今的危机只是一时的,只要大宁子民足够团结就能渡过难关云云。
但泉安城那还有什么团结可言呢?
但凡有些积蓄的商贾,都想尽办法逃出城去,余下因为有官职逃不出去的,就夜夜眠宿醉花楼,醉生梦死,在声色犬马中消磨性命。
有当年从长荣南下至泉安的老臣见此景象,都知大限将至,只闭门等着城破,殉国搏一个名声。
高甫率领着乾元军一路向东南打去,一连经过好几个被守城将领和府衙弃了的空城,顺顺利利地打到了泉安城外。
“呸,没骨气的东西。”高甫一身武艺没派上用场,还有些失落。
“少死一些人,总是好的。”沈天山在一旁喝茶。
高甫哼哼了两声没再说话。
前朝时起,他的父亲高让就看不上沈谦,他们高家向来是主战的,而沈家总是瞻前顾后,二人于朝廷之上多有争辩,但沈家灭门之后,父亲和他说,沈家满门忠烈竟然落此下场,足可见大宁气数已尽,让他去乾州追随元十四。
尔后父亲战死,他跟着元十四打下了如今乾国的江山,当然一起的还有九死一生的沈天山。